我六岁生日那天,父母因为带我去玩,永远离开了我。
我被姐姐赶出家门,她说我阴险又恶毒,是个十足的害人精。
我死那天,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语气哀求:
「姐姐,我就要死了,你能来救救我吗?」
她当时正在陪白月光看电影,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
「等你死了再说。」
如她所愿,我真的死了。
1
我死了。
黑暗世界里传来车子的急刹声和路人的惊呼声,剧烈的痛苦在一瞬间袭来。
我颤抖着手用满是鲜血的手机给姐姐拨去了最后一通电话。
却只得到了她一句「等你死了再说」。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同时,也挂断了我生的希望。
如果......如果在最后一刻,她让我等她。
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可是现在,我好累,好痛。
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我渐渐闭上了空洞的双眼。
下一秒,浑身一轻。
我飘了起来。
我的世界重新获得光明,我看到了「我」。
尸体很不好看,鲜血和泥土混淆在一起。
我跟着尸体去了医院。
医生翻了翻我破旧的衣衫,找到了我的身份证。
「真可怜啊。」
「小伙子还这么小,家里人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跟来的民警拿着我的身份证去系统上找家属来认领遗体。
我灵魂一震,姐姐终于要来见我了吗。
不一会儿,民警就回来了。
却只是对医生摇了摇头:
「死者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但是他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可以联系医科大学将尸体带走了。」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弯腰向我鞠躬。
我想起来了,爸妈去世后姐姐就和我断绝了关系。
所以我在这世上真的是孤身一人。
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真可悲啊!
但我依旧记得小时候姐姐和我说过,人死后可以去当大体老师,造福社会。
所以我成年后,立即就联系红十字会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2
姐姐和她白月光陆知文的电影最终还是没能看成。
医院给医科大学遗体捐赠部门打去电话,姐姐正好是那天的值班人。
她一向敬业,更不用说是对接大体老师这项在她看来神圣无比的工作。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能为了陆知文翘班去看电影。
姐姐赶到医院的时候,还穿着一身白色长裙,陆知文穿着西装跟在她后面。
两人看起来般配极了。
医院那边负责交接尸体的医生是白薇薇。
我和姐姐小时候的邻居。
她上前撞了撞姐姐的肩膀,挪揄道:
「你这是和陆知文去约会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姐姐向来冷淡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掩嘴咳了咳:
「说正事。」
「遗体在哪,我现在就带回学校处理。」
遗体在太平间冷柜里放着。
姐姐转身拍了拍陆知文的肩膀,脸上是我许久不曾见过的温柔笑意:
「知文,你在这等我。」
「太平间这地方你不适合去,乖。」
「你之前耽误了太多课,现在眼睛好了,以后这具大体老师就拿来给你练习。」
我听着姐姐宠溺的话,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我认为我的姐姐就是世界上就好的姐姐,她可以无限的包容我、宠爱我。
可是现在呢?
我的姐姐竟然想把我当成陆知文练习的工具!
陆知文是我们的另一个邻居,两年前爸妈出事后他们全家就搬去了国外。
他和我年龄一般大,最重要的是嘴巴很甜,会哄姐姐开心。
比起高考落榜的我,陆知文一回国就考上了姐姐任教的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
但刚入学不久,陆知文就出了车祸。
当时我低血糖发作,陆知文执意要送我去医院:
「佳年,你可不要小瞧低血糖,这可是会要人命的!」
路上,一辆小电驴朝我们冲来,陆知文吓得松开搀扶我的手躲了起来,我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磕破了膝盖。
但陆知文却被身后的小轿车撞倒,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那场车祸将他的眼角膜划伤,他也因此失明了。
他醒来时,流着泪和姐姐说是我为了躲小电驴把他推倒才出的车祸。
姐姐竟然信了,还不由分说地扇了我一巴掌。
陆知文父母在国外赶不回来,姐姐便把她接回家悉心照料。
姐姐把我赶出家门,让我自力更生。
可那时,我也才刚刚成年,身无分文。
姐姐满脸厌恶地看着我:
「都是你害死了爸妈,现在还要来害知文。」
「你就是个害人精!滚远点,别来祸害我和知文。」
「以后除非你死了,不对,你死了都不要找我!」
爸妈去世那天,是我闹着要去海边玩,才导致他们被离岸流卷走,尸骨至今没有被打捞上来。
姐姐从此恨透了我。
「诶,许佳梨,我没记错的话你弟弟也叫许佳年吧。」
「死者的名字怎么也叫许佳年?」
白薇薇拿下冷柜上的身份信息表,一脸狐疑地询问姐姐。
姐姐伸手拉冷柜的手一下顿住。
几秒后,她嗤笑一声:
「许佳年这个名字满大街都是.」
「半个小时前,他还给我打电话了。这里面的怎么可能是许佳年。」
可是姐姐,这就是我啊!
你忘了吗?临死前我还给你打过电话,求救电话。
几天前我在一条巷子里醒来,却发现自己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慌张地掏出手机给姐姐打去电话,手机「嘟」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
「找我干什么?」
姐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姐姐我突然看不见了,怎么办啊?」
「许佳年!」她暴怒出声:
「你出去打工这些天你就不知道换个理由来骗我吗?我告诉你我没空搭理你,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
自从姐姐把我赶出家门,她一直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我每次只能骗她自己生病了才能让她接我的电话和她说说话。
「姐姐,我没有.......」
「别叫我姐姐,你早就和我没关系了,你瞎了关我什么事?」
「我跟你说,今天是知文换眼角膜的日子你别来扫兴。」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眼角膜,陆知文找到眼角膜了?那我的眼睛......
3
「好了,别再废话了,赶紧工作。」
姐姐的神色有些不耐烦.
她自小就是这样,冷起脸来,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她又继续伸手将冷柜拉开,还一边说:
「好不容易等到一具大体老师,得赶紧运回学校处理。」
「正好知文想要学习大体老师的制备过程。」
姐姐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在此刻都牵动着我的心脏。
我早就知道的。
在她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她满心满眼都是陆知文。
可是为什么我都已经死了,心还是会疼呢?
我期待姐姐发现冷柜里是我时的表情。
可我忘记了,我的尸体已经被裹尸袋包住了。
姐姐和白薇薇将我的尸体搬上车。
我的灵魂也被一股力量拉扯了过去,竟然和姐姐绑在了一起。
不过也好,死了还能陪陪她。
姐姐和陆知文坐在前面,她细心地和陆知文讲解着大体老师的制备过程:
「知文,每一位大体老师都是很善良的人,我们要学会致敬他们。」
我苦涩一笑:
「姐姐,这算是变相的夸我了吗?」
我飘在半空中,听着姐姐仔细讲解着步骤。
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毕竟我已经死了,我不会再痛了。
「每一位大体老师都有自己的编号,今天我们拿回去的这个编号是011。」
「大体老师运到解剖室后,我们首先要用生理盐水将全身的血液冲洗干净,之后用福尔马林灌注至少两天。」
以前的姐姐对我也是这样。
那时爸妈还没有出事,我依然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每天下班她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周末会带我去玩。
她总跟我说:
「除了父母,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得对你好点。」
我发烧时,她会一夜陪着我。
她甚至用自己的工资给我存着彩礼。
可现在那个对我温柔的姐姐再也没有了。
我被放在了解剖台上。
姐姐将裹尸带打开,露出我的样子。
如果姐姐知道这具大体老师就是我,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的脸暴露在了耀眼的顶灯中。
可却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那场车祸实在太过惨烈,我的脸在地上狠狠摩擦,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着。
但是没关系,姐姐只要看到我的左腿就知道这是我了。
小时候爸妈出差,我一个人照顾生病的姐姐。
在给她烧水时不小心打翻了水壶,滚烫的热水浇在我的左腿上。留下了抹除不去的疤痕。
果然姐姐看到左腿上的烫伤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底依稀还可以看见一抹慌张。
她拿起挂在裹尸袋上的身份信息看了起来,我飘到她身边也跟着看。
刚看到死者也叫许佳年,也只有20岁之后,姐姐的身体明显愣了一下。
陆知文见状连忙上去扶出了她的胳膊:
「姐姐,你怎么了?」
「知文,你说这个大体老师会不会是许佳年。」
陆知文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快得让我捕捉不住。
他拿过姐姐手里的信息表仔细看了起来。
忽然他指着一个地方说:
「姐姐你看这个!这具大体老师双眼的眼角膜是没有的,但佳年的眼睛是好好的呀!」
「所以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而且姐姐你不是半个小时前还接到了佳年的恶作剧电话吗?」
原来在他们看来,我的求救电话只不过是一个恶作剧罢了。
姐姐听后显然松了一口气:
「也对,许佳年就是个扫把星,只会克别人自己怎么会死?」
明明已经死去,但我感觉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
姐姐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吗?
你到现在都不能原谅我吗?
如你所愿,这次我真的死了。
4
我的灵魂被束缚在姐姐身边。
我看着她手把手的教着陆知文,而我只是他们的练习的工具而已。
头顶的大灯照了下来,陆知文拿着手术刀剥离着我的神经和肌肉组织。
突然他手一滑,尖锐的手术刀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划了一道口子,明明本该毫无痛觉,可我的神经却随着他的每一次落刀而紧绷着。
姐姐罕见地站在一旁发呆,手里拿着手机。
我飘过去看,手机上停留的界面正是我和她的微信聊天。
上面全是我单方面的输出:
「姐姐,今天要下雨,记得带伞哦~」
「姐姐我好饿,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姐姐我今天发工资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
我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来他所谓的「骚扰信息」。
可上面最近的消息还停留在一周前。
我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给他发消息了,
姐姐难得主动给我发来消息:
「许佳年,你死哪去了?」
我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还能在哪呀姐姐。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姐姐,你怎么了?」
陆知文低头看着她。
姐姐对上他的双眼,不禁微微一愣。
我也发现了。
陆知文的双眼和我的一模一样。
姐姐皱着眉,迟疑地开口:
「知文,你知道是谁给捐献的眼角膜吗?」
锋利的手术刀又在我身上滑下了一道口子。
陆知文抿抿唇,小声地说: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器官捐赠是双方保密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我捐的,要知道我肯定好好感谢他的。」
「哎呀,姐姐,你不要纠结了,我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快来给我补补课,这个颈总动脉我总是分不出来。」
就在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飘在姐姐身边时。
清明节到了。
姐姐带头给大体老师鞠躬。
悼念大体老师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市里的红十字会带着记者来到了学校。
「每一位大体老师都值得我们尊敬。」
「今年我们医科大学迎来了一个新的大体老师。」
「而他的姐姐,正是解剖系的主任。」
红十字会的人上前将一个奖杯塞到姐姐手里:
「许佳梨女士,对于你弟弟的死亡我们深表惋惜,但我们更加敬佩他的伟大。」
「您可以和我们说说您弟弟生前的事情吗?」
姐姐看着手里的奖杯,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我弟弟怎么了?他人在哪里?」
记者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您前段时间接手的大体老师就是您弟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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