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丈夫是名法医。

为了帮白月光摆脱嫌疑，他颠倒黑白，将那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定性为意外死亡。

可他分明知道，这尸体真正的死因是被大火蚕食下的二十二处刀伤。

等他安抚完白月光回到家，面对满屋的黑暗。

他面露不耐给我发消息：【沈眠，你最好一辈子都不回来。】

他不知道，我早已被他亲手解剖，早就回不来了。

后来他哭着求我：「阿眠，你连入我的梦都不肯吗？」

1

周梦梦回国那天，林殊破天荒地推掉所有工作去陪她。

他们在江边餐厅叙旧抒情的时候，我正奄奄一息倒在破旧仓库的地面上。

眼前的人用力地踹了我一脚。

这一脚实打实地踢在我腹部，我的大脑顿时空白一片，有什么东西正急切地想要发泄出来。

一口鲜血被吐在地面上。

我勉强睁开眼睛，只看见他一脸讥讽地问我：「沈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趁我出门的时候将我绑来这边吗？为什么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对我无端打骂？

我不知道。

「梦梦回来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占了这么多年林夫人的位置，你这个冒牌货该下场了。」

我的目光轻颤，忽轻笑起来，这一笑就牵动起嘴角的淤青，疼得我倒抽一口气。

周梦梦，我知道她，是我丈夫林殊的初恋。

我有七分像她。

2

与林殊成婚四年，他从不在我面前避讳这个名字。甚至常告诉我，我该感谢周梦梦，承得她，我才能靠使的小手段成为他的妻子。

少年时的相爱总是刻骨铭心。

他们爱得惊心动魄，人尽皆知，自然最终也被双方的父母知道。

林家虽算不得豪门，却也是能挤入上流阶级的。而周梦梦只是一个私生女，门不当户不对的，叫人蒙羞。

林殊跟我说过，他的父母拆散了他们。

他去找过周梦梦，可她都避而不见，再后来便是从共友口中得知她被送出国学音乐去了。

浑浑噩噩了一个月，我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至今都记得那晚他看我的眼神。

那是牢牢粘附在我身上的眷恋与爱意。

只一眼，我便溺入其中。

3

这四年来，林殊从没有停止对她的怀念。

他说我笑起来最像她，于是我便日日笑。我越是像周梦梦，他的模样就越是像爱我。

人人都说，我就是林殊养的一条小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所以他在外边花天酒地，我也只是充耳不闻，只在他回家后仔细擦去他身上的酒味。

我只是周梦梦的替身，林殊能找到一个我，就能再找到第二个、第三个……

但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我是最像的。

直到前一天深夜，他忽然对抱着他的我说：「明天梦梦回来了。」

我立刻起身，紧张地看着他：「林殊，别去见她，好吗？」

「这些年来，你最听话，我以为你该懂事的。」

那时候的他目光格外陌生，语气骤然降到了冰点。

4

算着时间，林殊早就在机场接到了周梦梦，现在已经在共进午餐了。

我是前后脚追着他出去的，却在刚到楼下的时候被蒙了口鼻，拖进了路边黑色的面包车内。

绑架我的只有两人，但都是高大的男人。

我想要跑，他们拿棍子敲断了我的双腿。

我想要反抗，他们踩断了我的双臂。

于是我知道，我今天没法活着出去了。

我努力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林殊的妻子。」

「你们杀了我，就不怕他找你们麻烦吗？」

对方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蹲下身饶有趣味地回视我：「妻子？」

「谁不知道你只是林殊的一条狗，要不是当年你用了手段爬上他的床，你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哈哈，现在白月光回来了，大麻烦又被解决，他要是知道了，还得感谢我们呢。」

他们说，他们帮了周梦梦的忙，她会打点好一切，没有人会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5

第一刀刺在我的肩膀上。

我没有吭声，只凄凄地笑着：「你们对周梦梦倒是诚心，只是不知道这替别人作嫁衣，能得什么好处？」

于是第二刀刺在我的胸口。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梦梦高兴，我们就也高兴，她容不下你，我们就帮她除了你。一个替身，多少也是隐患。」

第三刀，划破了我的嘴角。

……

我不再说话，涣散的意识下，我却清清楚楚地数到了第二十二下。

这最后一刀，割开了我的喉管。黏稠的鲜血开闸般喷涌出来，溅到我的脸上，迷了我的双眼。

满地的尘埃融合了我的血液，滚动着，滚得浑浊肮脏。

但我还没有死。

我听到他们拧瓶盖的声音，然后是液体淋上了我的身体，最后，火石声在我安静的耳边格外明了。

6

我死了，我绝对是死了。

火焰吞噬了我残破的身躯，将一切痕迹都抹灭殆尽。可我却看见了林殊，以及那个跟我七分相像的周梦梦。

她确实和我长得很像，我和她一起站在关系不熟的人面前，很难可以将我们分辨出来。

可是，我不是死了吗？

我走到林殊身边，试探着开口：「林殊？」

他没有对我的话有所反应，依旧在和周梦梦谈笑。

我挥了挥手，他就像是看不见我一样，急切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他是这样，周梦梦也是这样。

我后退了一步，确定所有人都看不见我后不由苦笑起来。

我都死了，为什么还没有烟消云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林殊的身边，看着他们言笑晏晏。

铃声响起，我看见是林殊的电话亮了，但他关掉了声音没有在意。

可这电话太过急促，他只好不耐烦地接通。

再次放下的时候已经黑了脸色。

7

「怎么了？」周梦梦关切地问。

「局里的电话。」好好的约会被打扰，林殊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东边郊区的仓库起了大火，扑灭后发现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周围没有任何能辨别身份的信息，就放到我这了。」

「不用管他，说好了我今天陪你一整天的。」

周梦梦握住他的手，缓缓摇着头：「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好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不急于一时。」

林殊望着她，伸手抚上周梦梦的头顶，无奈地叹了口气。

「梦梦，还是你懂事。」

林殊还是回到了局里，台面上摆放着一具焦尸。

这尸体被烧得七零八落，所有的特征都被抹去，尸油黏糊糊地渗出来。

但勉强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我飘在他身后，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真难看。

8

不得不说，林殊工作时的模样很有魅力，认真且专注，我看着他的脸，竟怀念起以前。

解剖刀去除附着的焦肉，骨头上的划痕与断裂就暴露出来。

他细细地数着，神情愈发凝重：「……二十二。」

二十二道刀伤，被害人生前遭受了残酷的折磨。

「什么二十二？」助手在旁边疑惑地问。

林殊正想回答，手机却在这时候来了电话。

他本不想理睬，可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后就利落地放下了手上的解剖刀，摘去手套。

「梦梦？怎么了。」

我感到有趣，他几时对我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过话？他从不允许我在他工作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我也一直很听话。

只有一次，我在路上出了车祸，昏昏沉沉之间给他打了一次，他没有接。

可是现在，他却在接了这个电话后交代了助手几句，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走了出去。

9

我跟着林殊来到传唤室，意外地在里边看见了周梦梦。

她的双眼湿红，看起来很是委屈，此刻抬头看见林殊，一行清泪就滑了下来。

「他们说我有杀人嫌疑，可是我之前一直跟你待在一起啊。」

原来，现场找到了一部手机，锁屏壁纸正是周梦梦在樱花树下回眸的照片。

我笑了。她这两个跟班还真是不靠谱。

照这个方向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那两个男人身上，很好解决的一桩案子。

至于周梦梦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也猜不到。

她显然害怕极了，拉着林殊的手不放：「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我又为什么要杀人啊。照片的事我根本就不清楚，林殊你知道的，我今天才刚回国。」

林殊点点头，对旁边的警察说道：「我确实能给她提供不在场证明，餐厅的监控都能拍到。」

「那也有买凶杀人的嫌疑。」负责询问的警察年纪不大，眼神却很精明。

10

「这不可能。」林殊说。

「这种非自然死亡不能忽略一切可能。」

周梦梦此时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林殊一脸严肃：「经过尸检，尸体确实是被烧死的，没有任何被控制和挣扎的痕迹，我初步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意外？」

「是的。那个仓库原先就是存放汽油这种易燃易爆的物品，多年来一直无人管辖，随便一个火星就能引起大火。我解剖了尸体的肺部，可以知道她有着很大的烟瘾，所以推测这是一场意外。」

听了这番话，警察开始沉思，我也开始沉思。

我惊讶地看着林殊，突然觉得这人格外陌生。

他明明知道尸体上有着刀伤的痕迹，也明明能看出来被害人从不抽烟。

可他却能不加思索地说出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来，就为了，帮周梦梦洗清嫌疑？

11

警察显然对林殊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放了人，毕竟现在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周梦梦坐在副驾，一脸担忧地问着：「那真的是意外吗？」

林殊安慰道：「不用担心，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会处理好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听了这话，她显然松了口气。

「我只信得过你了，以前的那件事也是你帮我解决的，你不会害我。」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

我在后座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底突然感到几分烦躁，但他们还在继续说着。

「我听说，在我出国的那一年，你结婚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抛开窗外的风景转头看向林殊，想听听他的回答。

只见他垂了眸，眼神晦暗不明，良久才吐出四个字。

「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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