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出生起,我爸便对我厌恶至极。
拿到飞行员保送资格那天,我被爸爸白月光的女儿带人殴打,导致左眼破裂失明。
警察局里,爸爸却将长相酷似白月光的女混混护在怀中,逼我我出具谅解书。
「不就是眼睛受了点小伤?你装什么装!立刻签字!」
我不哭不闹,默默抹去自己在家中的一切痕迹。
后来,我消失了,我爸却疯了。
1
「戚念云,你个狗东西刚才冲我翻白眼了吧?」
校外的恶臭小巷内。
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眼神,我被程雨锦带人围殴羞辱了半个小时。
本来他们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我。
全怪我身娇肉贵,程雨锦带着镶钻的铁扳指砸了我没两下,我的左眼便鲜血淋漓,再也无法睁开。
混混们群鸟兽散后,是一名好心路人替我报的警。
一个小时后,我在警察厅重新见到了程雨锦和那些小混混。
程雨锦哭得梨花带雨,哭喊着说她冤枉。
她说,她是我同班同学,跟我关系情如姐妹,怎么可能带头欺负我。
她演技真好,哭哭啼啼地好似眼球破裂,再无缘飞行员职业的受害者是她,而不是我。
当警察姐姐让我别怕,她马上通知我的家长过来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我,开始浑身颤抖:
「不要麻烦我爸,姐姐,我求求你。」
无论我怎么哀求,兹事体大,我那最厌恶麻烦的父亲还是来了。
高大威严的他身后带着律师,径直冲向我身边的程雨锦。
一开始,警察们都以为他是程雨锦的父亲。
谁让他一出现,程雨锦便哭着扑进他怀里呢。
「戚叔叔,我真的没有对念云下手,他们都不相信我呜呜呜。」
我爸心疼的抚摸程雨锦那张,酷似她死去母亲的稚嫩小脸。
他瞥我一眼后,眉峰隆起,对警察沉声道: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突来的苦味在我口中蔓延。
我觉得很奇怪,明明刚才在医院,医生已经替我止住了血,也给我吃了止痛药。
可为什么听到我爸这句话后,我的左眼眶会感觉刺痛难忍,连带着浑身发冷?
「爸……」
我一张口,众人才发现我的舌头已被自己咬破,说话变得含糊不清的同时,左眼盖着的白色医用纱布,逐渐被血泪沁透。
「对不起,爸,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麻烦,害得他百忙之中,不得不抽出宝贵时间来替我善后。
我无地自容的惊恐模样,换来了警察局内从未有过的片刻静默。
事件非常简单,我是被人殴打的受害者,全程没有还手,以致左边眼球破裂出血,八级伤残。
即便所有加害者都说,他们以程雨锦马首是瞻。
我爸依然相信程雨锦单纯天真,一定不在动手者行列,只是那些小混混非要拖她下水,找替死鬼。
最终,他让律师拿出一份谅解书,面无表情对我说:
「云云,听话,在上面签名。」
热泪盈眶。
记不清有多久没听过我爸喊我的小名了。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爸爸,你知道我今天获得了飞行员保送生资格吗?
可眼睛出了问题,入校体检就再也过不了关了。
我终究没能实现妈妈临死前,希望我能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飞翔的愿望。
爸爸,你可真笨,居然会忘了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从进来到现在,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跟我说。
算了,我已经长大成人,我会一如既往原谅你。
不过,爸,「这是最后一次原谅了。」
我喃喃自语着,顶着警察姐姐同情怜悯的目光,在谅解书上,工工整整签下自己的姓名。
2
戚念云。
我的名字,是父亲为了怀念因难产而死亡的白月光所取的。
我的母亲是个自以为大度的女人,她告诉我,只要爸爸人是她的,她便什么都能容忍。
可到头来,她还是在我八岁那年,郁郁而终。
爱上男人的女人,总是善于自欺欺人。
从我记事起,父亲便总是在忙。
忙到就连妈妈的葬礼,也未曾出席。
九岁时的我,有一个连爸爸都不知道的窃喜秘密。
大人们都说,妈妈已经不在了,可我依旧能每天见到妈妈。
她只是不再说话,成了个小哑巴。
哑巴妈妈陪我吃,陪我玩,陪我上下学。
直到一位老师发现不对劲。
她跟校长说,我脑子有问题,总是一个人对着空气,笑着说话。
渐渐地,班级里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再跟我玩。
早上,穿在我身上干净整洁的小花裙,下课后,总会沾满汤水,散发着人人避之不及的酸臭味。
后来,我转校了。
再后来,爸爸不得不带我去医院。
医生说,我看到的并不是真的妈妈。
我又哭又闹,连发半月高烧。
那是我感觉最幸福的半个月。
那时候,天天都能见到爸爸。
他抱着我,成宿成宿的哄着。
他说,云云,爸爸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
妈妈总让我听爸爸的话,所以我吃了好多总害我干呕的药,还有好多顿难吃的营养餐。
可当我恢复健康,爸爸又忙了起来。
一次,两次,数不清第几次,他在电话里说,一到周末,就带我去游乐园。
从未实现过的约定,终于让我学会不再有所期待。
三个月之前,我爸将程雨锦带回了家。
她成了我的同学,我的朋友。
成了只需一条短信,就能让我爸抛下一切,从国外飞回来替她参加临时家长会的异父异母好姐妹。
「戚念云!事到如今你个蠢货竟还不知死活,非要跟我作对。」
卧房内,我面如死灰盯着程雨锦手中的宝石戒指。
她深夜潜入我的房间看中的东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还给我。」
面对我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程雨锦先是一愣,后又眨眼嗤笑出声:
「一个破了相的瞎子就算满手钻戒也没有男人愿意要。」
说话间,程雨锦大摇大摆,随意翻动起我的东西。
她找到了一封信,不等我阻止,她自顾自读了起来:
「亲爱的宝贝女儿,今天你已经十八岁了……呀,厉害了,死人还能给废物女儿寄信。」
听着少女刺耳阴阳的嘲弄声,我只觉四肢冰凉,脑子一热。
忍无可忍揪住她的衣领,夺回信纸,我用尽气力将她丢甩出房门。
整个戚家都别吵醒了。
父亲问程雨锦,发生了什么。
「戚叔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深更半夜打扰念云,我只是想向她道歉,如果我能拦下那些混混,她的眼睛……」
程雨锦低头抽泣着,一头扎进我爸的怀中。
男人眼中的柔色,在看向我时,瞬间冷冻。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拿走了我妈的戒指。」
「戚叔叔,我没有!」
「戒指就在她的口袋里。」
程雨锦脸色一白,暗自怒瞪我一眼。
我走近程雨锦。
她的睡衣很修身,就连站在两米开外的佣人,都能瞧见睡衣口袋里,有戒指的形状。
就在我伸手即将拿回戒指的时候,我爸扣住我的手腕。
「夜深了,戚念云,你该睡觉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
妈妈,你在信里说,我是你和爸爸永远的小公主。
你骗我。
平生第一次,我忤逆我爸,当着他的面,跟程雨锦发疯撕扯起来。
3
「还给我。」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程雨锦被我扯痛头皮,扯着杀猪般的嗓子一边狂骂我是婊子,一边想将我狠推下楼。
在程雨锦明显落入下风之际,我爸伸手将我推下了楼梯。
我的额头重重磕碰到地砖尖角,鲜血直流。
我爸愣了几秒,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要扶我。
我一动不动,只对一脸心疼看着我的佣人阿姨笑了笑:
「林妈,麻烦替我请家庭医生。」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戒指我不要了。
我爸收回手,背到身后冷笑:「你先动的手,这就叫自作自受。」
家庭医生到了后,我爸让他先去替程雨锦治伤。
当天深夜,我播通了一个从未打过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我看到母亲的戒指,悄无声息的安放在床头柜上。
我把戒指放进昨晚连夜收拾好的行李箱。
推着行李箱,走下楼没两步,我被西装革履的父亲叫住。
「你要离家出走?」
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医生让我尽快住院做手术。」
喉头滑动,我爸似乎暗暗松了口气。
程雨锦从厨房端出一碗山药排骨汤。
她明知道我对山药过敏,却一脸歉意的表示:
「念云,听说你最喜欢喝这个汤,我熬了一晚上,希望你别嫌弃。」
握紧手上的行李,又松开。
我本想无视她直接出门,可是我爸再次叫住了我。
「别浪费小雨的心意。」
一边的佣人实在没忍住,对我爸说:
「先生,您不知道,云云她从小就对山药过敏。」
我爸安静了一会,直直看着我的眼:
「就喝一口。」
一口足够让我浑身起疹。
我想起,妈妈在信里说过。
云云,你爸他心脏不好,你要听他的话,做他的贴心小天使哦。
于是我走进厨房,将一整锅汤都端了出来。
我挑出里面所有的山药,坐到距离我爸最远的位子,细嚼慢咽,优雅进食。
第一口山药汤,我身上隐隐泛起了可怖红疹。
我爸没有动。
第二块山药吃完,我开始呼吸困难,侧身干呕好几口。
我爸腾地站了起来,面容阴沉。
我仍然没有停止进食。
吃了吐,继续吃,吃脖颈浮肿,冷汗直流,面目发红狰狞。
我爸怒而拍桌道:「够了,别装可怜了。」
汤水呛入鼻腔,我苦笑着大声咳嗽。
我没有在装可怜,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尽孝。
从今往后,我不要再做他的女儿了。
看我痛苦,陈雨锦眼底满是快意,嘴上却假模假样在喊:
「叔叔念云她真的过敏了,求求您快让她停下来吧,老师说,过敏太严重会有生命危险的。」
陈雨锦的「善心」提醒,更加突出了我这个不孝女的忤逆不道。
见我毫不理会他,还打算继续吃下去,素来内敛冷漠的父亲,面色登时黑沉如海。
他大步流星朝我走来,长臂一挥,直接把砂锅瓷碗统统挥甩到地上,砸了个狼藉粉碎。
我爸看着我的眼神暴怒而阴冷,他似笑非笑道:
「跟你那个惯会惺惺作态的亲妈相比,你的演技幼稚的可笑。」
他转身离开。
「呕!!!」
一口接着一口的腥甜从喉咙翻涌而来,胃里的食物残渣吐无可吐后,
我头晕目眩的趴伏在洁白的餐桌上,控制不住的开始大口狂呕出胆汁与鲜血。
肺部的氧气所剩无几,我憋青了脸,拼命张嘴想要获取空气,可除了彻骨冷意,什么都吸不上来。
我快死了,死得很痛苦,很憋屈。
但是我不后悔。
我终于要解脱了。
佣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爸怔住。
他回头,看到周身血污,休克晕迷的我:
「云云?云云你别吓爸爸……快叫医生!……不,爸爸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我爸面容灰白,颤抖着将我抱起,我口鼻中涌出的污血,眨眼便浸透他的名贵衬衣。
上一篇:无
下一篇: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