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忽然崩溃地朝我大哭，语无伦次：“怎么办，怎么办呐！陶老师，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只能找金老师，可是他不在了，我，我该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不错，金浩不止出轨了易玲玲，还有这个叫雍艳琴的女孩。
他的学生。
我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恕我直言，你是否应该想想，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别的男人的。”
雍艳琴愣住了。
“就算金浩曾经私德有亏，也不是你在他死后随口污蔑他的理由。”我继续道，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雍艳琴摇着头，目露愤然：“陶老师，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和金老师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能用这种话来羞辱我！和金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不怪她生气，没人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我笑着掏出手机，从云盘里调出一张照片指给她看：“这是你和土木系男生一起进入宾馆的照片，没错吧，这个女生是你，你们在里面呆了一晚上。”
雍艳琴的脸早已变得煞白。
我收起手机：“或许你第一次是给了金浩，但不代表在那之后你只有金浩一个男人，所以……”
我抿了抿唇，瞥了一眼她那平坦的小腹。
发现金浩出轨后，我就请了私家侦探。
易玲玲和雍艳琴的资料，都是侦探给我的。
“我……”雍艳琴倏地站起来，嘴唇颤抖，早已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
“再者，三年前，在我和金浩结婚前夕，他在实验室中不慎受伤，虽然性功能没有受损，却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换言之，他被物理结扎了。”
“为了照顾他的尊严，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说是我丁克，不愿意生孩子。”
“所以，听明白了吗？”
我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金浩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雍艳琴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颓然跌回座椅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假装不知道她来找我的真实想法：“你还年轻，打掉孩子，以后好好生活吧。”
“别再想着走捷径了。”
晚上下班回家，我傻眼了。
因为我家被偷了。
邻居围在我家门口，见我回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摸不着头脑，刚想问，一个中年发福的大姐指着我骂了一声：“万人骑的小三！迟早遭报应！”
小三？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和金浩半年前才搬进这套房子，加上我们两个工作又很忙，和附近邻居不是很熟悉。
他们不认识我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叫我小三，那肯定是有人来败坏了我的名声。
拨开人群，一股臭味铺面而来。
我下意识捂紧鼻子。
防盗门被撬开，门口一滩混合着固体的可疑黄色液体。
屋内一片狼藉。
上万的进口皮质沙发被划花，玻璃花瓶、大理石茶几，都被敲了个粉碎。
就连电视、冰箱也被敲烂了。
干得漂亮！
我扭头就报了警：“喂，警察叔叔，有人入室盗窃。”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
对我房中各处损坏做了记录。
我也非常配合地调出门口的监控录像提供线索。
“这人你认识吗？”警察叔叔指着视频中的人。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识，我小叔子金阳。”
呵，就知道是他。
警察的脸色瞬间变得为难起来：“既然这是你的家务事，那……”
我忙摆手：“不用为难，那是前小叔子，我老公死了，我跟他没关系了。”
“他之前侵占我的财产，被我勒令归还，这么做大概是想报复我吧。”
警察松了一口气：“行，立案。”
警察局。
我填好了物品损坏报价单，婆婆一家才姗姗来迟。
一看到我，婆婆就凶神恶煞地走过来：“陶莺莺！我们家怎么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还报警抓阳子！”
我柔柔弱弱往警察身后一躲：“警察叔叔，我怕。”
婆婆气得脸都白了：“你装什么呢！”
金阳脸色阴鸷地看着我：“嫂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真要做得这么绝？”
谁跟你一家人？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第一，金浩死了，我跟你可没关系。”
“第二，你私自闯入我家，撬坏我家大门，毁坏我的家具，还偷走了我的两部水果手机和笔记本电脑，这不是入室盗窃是什么？”
婆婆一听急了：“就为这么点事，你就要让阳子坐牢？”
“妈，金阳损坏的东西保守估计在15万左右，而且他还在我家门口泼了粪水，这房子我是要挂出去卖掉的，现在这样我还怎么卖啊？”
“那不然这样，房子按照我在某家上的价钱，你们买下来，家具什么的我就不追究了，让金阳把从我这里拿走的私人物品还给我，这事就算了了，我不吃亏，你们也不吃亏，可以吧？”
“什么？你那房子都弄成那样了，我们还怎么住！”
婆婆尖着嗓子吼起来。
“安静！”
“15万是大额，可以入刑，要么坐牢，要么赔钱，陶小姐说的算是最折中的办法了。”警察也皱着眉劝道，还顺便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婆婆气得跺脚：“可这房子你挂120多万，我哪有钱买！”
“哦，没钱呐？”我“噗嗤”一笑，“那就让金阳踩缝纫机去吧。”
“对了，他好像还没生孩子吧？”
“可怜咯~”
“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啧啧……”
我一脸的幸灾乐祸。
婆婆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警察听不下去了，剜了我一眼：“你能不能别说话？”
我低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能。”
最终，为了保住金阳，婆婆把棺材本拿出来才填了这个窟窿。
但这件事还没完。
“我回家的时候听到有人骂我小三，金阳，是你在造谣中伤我的名誉吧？”
“这件事怎么算？”
我笑眯眯地拦住准备离开警察局的母子二人。
金阳脸色一变。
婆婆伸手过来掐我，被我敏捷地躲开。
她气得胸口起伏了一下：“房子我们也买了，钱也赔了，你还想怎样！”
“一码事归一码事，警察叔叔，吼？”我看向警察。
“嗯，如果你非要追究的话。”警察颔首，只是脸色稍微有些紧绷。
大概没想到我这么难缠。
“那你想怎样？”金阳脸上沉得能滴出水。
“钱我就不要你们赔了，金阳你手写一封道歉信，发到朋友圈和你所在的每个聊天群里，不许屏蔽任何人，朋友圈的点赞数每天必须超过50个才能删除，一连发15天。”
我边说边点头，深以为是个好办法。
人嘛，固有一死，要么死，要么社死。
“陶莺莺！你别欺人太甚！”金阳绷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
“呜呜，警察叔叔，他好凶！”我撇着嘴。
“别他妈装了！”金阳怒吼一声，爆了句粗口。
然后在警察叔叔的见证下，不情不愿地写了一封言（言）辞（语）恳（激）切（烈）的道歉信，阐述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三确认无误后，挂到了朋友圈。
不一会儿，引来无数询问：“哥们儿？咋了？被盗号了？”
就是没有一个点赞。
我努努嘴：“要赞啊，不然今天这事儿过不去。”
金阳额头青筋一跳。
在他彻底发作前，我又补充了一句：“未来15天，每天都要截图给我看看赞。”
他顿时泄了气，认命地在底下评论：是本人，请各位点赞，需集齐50个。
等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把赞集齐了，然后火速删了朋友圈。
我注意到，他在删动态之前还特意截了个图。
我不动声色地笑笑。
小子，又跟姐姐玩心眼是吧？
“对了，每天发朋友圈之前记得在文案标上日期，今天算第一天，明天发圈记得写第二天哦。”
众所周知，丑恶的事物都要用美好的外表包裹。
所以，我冲他甜美一笑。
金阳正往外走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回过头来目光阴戾地瞪着我：“算你狠。”
母子二人含羞忍辱地走了。
当然，也可能是气急败坏，或者落荒而逃。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微沉。
以为这样就完了？
他们的晦气在后头呢。
“金太太，等等，”我也准备离开，另一名民警走到我面前，“还记得我吗？我是经办您丈夫车祸事件的警察。”
我眨眨眼，“哦”了一声：“是你！那件案子已经结了，还有什么疑点吗？”
警察点点头：“是的，我们修复了你先生遗落在车祸现场的手机，恢复了他的聊天记录，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我们怀疑，你丈夫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警察说着，视线落在我脸上，仔细观察着我的反应：“金太太，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什么！”我瞪大眼睛，捂着嘴，适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不会的，我丈夫人缘向来很好，不可能会有人杀他的！”
我说得斩钉截铁。
警察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我亦直视着他的眼睛。
“金太太，你运气很好，差一点，出车祸的就是你了。”
半晌，他轻声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请跟我进来。”警察做了“请”的动作。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一个小房间。
他将金浩的手机用密封袋装好，跟我确认：“这是金先生的手机，对吧？”
我抿着嘴，点点头。
随后他又拿出一沓纸：“这是你丈夫近期的微信聊天内容，以及在搜索引擎上留下的足迹，虽然他刻意抹去了，但还是被我们恢复了。”
“从这些痕迹可以看出，他原本是有意杀妻骗保的，最后却不知为何，中间出了意外，死的人成了他。”
我接过文件纸，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手微微颤抖。
等我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砸在纸上。
“不可能……”
“他虽然出轨了，但他毕竟是个老师，不会知法犯法的。”
我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看向警察：“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金太太，你既然知道他出轨，怎么还会对他这么信任呢？”警察敏锐地察觉到我言辞的漏洞，犀利提问。
我噎了一下，垂下头去，久久没有作答。
“我们也查到，一年前，你曾聘请过私家侦探调查金先生出轨之事。”警察又补充了一句。
“是，我是知道他出轨，”我半晌抬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上，“但我不甘心！我和他从校服到婚纱，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我现在快要40岁了，爱情什么的，死了就死了，但我需要维持这份优越感和体面，所以我不能离婚，不能离开他！”
天衣无缝的解释。
警察默然，将我所述内容一一记录在案。
然后将我送出警察局：“金太太，关于您丈夫的意外，再有任何进展，我们会打电话通知您。”
“抱歉，另外关于您的保险赔付，我们会通知保险公司，等调查清楚了再继续进行赔付评估。”
我点点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这是金浩死后，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到难过。
伪装了这么久的假面具第一次被揭开，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没来由的心慌。
……
我立刻搬了家，重新投入正常生活中。
没过几天，婆婆忽然找上门来。
一见我，她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莺莺啊，看在咱们曾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就帮帮妈吧！”
“你不帮妈，妈就没活路了啊！”
她的声音很大，引来邻居们驻足观看。
我就这么靠在门口，静静看着她表演。
她大概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让我松口，请她进去。
呵，门都没有！
“阿姨，您是上门还钱来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故意改了口。
婆婆愣了一下：“什么钱？”
“您忘了？上次在公证处，金阳可是当着律师的面签了欠条，足足12万呢，您这是……”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有钱了，来还钱了吧？”
“哎呀，真是劳您走这一趟了，您直接叫我去银行不就行了？”
“什么还钱！”婆婆被我这样一打岔，也忘记了哭，扯着嗓子就喊，“我们家已经给了你这么多钱，你还嫌不够啊！”
“你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万了，还在乎那12万！你好意思吗！”
哟，。
破防了？
不装了？
我的脸色冷下来：“12万不是钱，那您倒是给我啊。”
“欠债不还，金阳又要去踩缝纫机咯！”
我咯咯笑起来。
婆婆又来掐我：“陶莺莺！你一个女人，还是大学老师，怎么这么不善良！”
“你丈夫的儿子，病了！小儿癫痫！”
“我把房子卖了都没钱给他治病！”
“你拿点钱，给孩子治病，就当是发发善心，能少块肉吗！”
我收敛了最后一分笑意，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半晌，拍了拍手：“真是好一张巧嘴啊，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陶莺莺抛夫弃子呢！”
我知道，现在当着这么多邻居，如果不说清楚，任由她给我泼脏水，以后就是住在这里也抬不起头。
“第一，金明不是我生的，一个私生子，也配花我的钱？”
“第二，他也不是金浩的儿子，我就算圣母心泛滥，也不会把钱扔给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
“如果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不善良，那我就是恶毒，我活该早早死了老公！”
说完，我顺手抽出金浩无法生育的体检单递给她。
“看清楚了，金浩在三年前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与其来质问我为什么见死不救，不如去问问易玲玲，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婆婆被我一连串的质问打击得晕头转向。
就连我讽刺她死了儿子也没在乎，灰溜溜地拿着检验单走了。
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我“啪”一声关了门。
解气得很呐！
这下，我的世界应该要安静了。
婆婆回去之后就把易玲玲和金明赶出了家门。
易玲玲倒是还好，她做小三本身就是为了钱，现在金家拿不出钱来，她拍拍屁股就走了。
倒是金明，在金阳的百般劝说下被留了下来。
原因无他，金明其实是金阳的儿子。
亲弟弟搞了大哥的小三，还搞出野种，金浩这顶绿帽子可算是戴稳了。
要是他现在还没烧成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但这都是小事。
如果这样就算完了，今天婆婆就不会上门来求我借钱。
易玲玲有遗传精神病史，虽然没遗传到她身上，却隔代遗传到了金明身上。
金明现在才1岁，已经表现出来的小儿癫痫就是遗传性精神病的前兆。
求仁得仁，婆婆一家的晦气终于来了。
又过了半个月，我接到了民警的电话，说是金浩车祸的案子取得了新进展，他们已将易玲玲和金阳捉拿归案。
证实一切与我无关，保险公司的赔付流程将会照常进行。
我闭了闭眼，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
学期末那天，我收到了保险公司赔付的高达600万的赔偿金额。
坐进那辆每天用作代步的小车里，我泪流不止。
长达一年的精神折磨，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金浩不能生育，这事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年前，我偶然看到他和易玲玲母子穿着亲子装在街上穿街而过，我才知道，他出轨了。
并且，为了易玲玲生出的这根“香火”，他决定给她一个名分。
但他不愿意离婚，因为这样要补偿我一半的身家。
他还贪得无厌地想从我这里再捞一笔钱用来养老。
于是就有了他哄着我投保一事。
恰好，我那时候已经动用了侦探调查。
尽职尽责的侦探将此事告知了我。
那天，我红着眼睛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买保险了？
他只说想给我一个保障。
那一刻开始，爱情在我心里彻底死了。
我没有声张，按照金浩的指示买了意外险，受益人只填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为了掩饰他这点小心思，他自己也买了，受益人同样只写了我一个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署下我姓名的那一刻，死神已经对他露出了微笑。
之后，他如往常一样，与我虚与委蛇，实则多次私下偷偷去见金明。
一个月前，金浩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让易玲玲在我的刹车上动手脚，以确保我能毫无意外地死于意外。
但我和金浩的车型颜色都是一样的，只有我的车里摆满了小摆件。
易玲玲阴差阳错地上了金浩的车，使得金浩死于车祸。
但我知道，易玲玲其实没有上错车。
她就是要杀死金浩。
这是她一早和金阳商量好的对策。
金阳偶然得知金浩没有生育能力，怕自己和易玲玲的私情暴露，于是联合后者做下这桩杀兄案。
他自大地认为，金浩死了，我一个寡妇拿他们一家人没奈何。
金浩的所有财产，都会落入他的口袋。
有了钱，有了媳妇，有了儿子，他会是最大的赢家。
然而，雁过留痕，邪不压正，金阳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不光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也没玩得过我。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10年的牢狱之灾。
我拆下监控摄像头，删除了那天拍到的，易玲玲和金阳在车前密谋的视频。
耳边响起了程序机械的声音。
“客主您好，您60天前发送至地址jinyang123的病历单已撤回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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