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林强，是一个普通的健身教练。
　　毕业后，我成功入职了某大城市一家知名的健身俱乐部，从此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干了10年。
　　这10年间，我一个人几乎带动了整个店70％的营业额。
　　我除了干销售、带学员，下了班也要帮老板维稳客户，有一次甚至喝到胃穿孔，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没有二十几岁的新人吃香，好在老板看中了我的能力，打算让我转幕后，给我升职当店长。
　　我打电话跟我女朋友宋婉说了这个好消息。
　　这些年，宋婉的爸妈对我很不满意。他们觉得我这份工作赚得虽然过得去，但不够稳定，连他们镇的公务员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所以提出了一个要求：只有我升职加薪，他们才肯妥协把女儿嫁给我。
　　那天我高兴地喝了一点小酒，以为这下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却没想到来了个空降兵，把我所有的美梦都打碎了。
　　赵明是老板的远房表弟，毕业三年一事无成，于是托了几层关系，来到了我这个分店打工。
　　他来的第一天，就摆出了狗仗人势的架子。
　　他捏了捏我的肌肉，趾高气扬地说道：「听说你们这个店的业绩最好，我哥叫我来视察一下。我看你练得不错，就由你带我吧。」
　　我皱了皱眉，「老板微信里跟我说，招你是当前台啊。我怎么带你？」
　　他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
　　「前台那都是女的干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来这儿就是当店长的！你一个乡巴佬，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掺和我们家的事干嘛？」
　　我没有再回应赵明。
　　老板特意微信跟我说赵明是他喊来当前台涨涨经验的，可看赵明这目中无人的架势，难道我的店长之位真要飞了？
　　2
　　「我们店推出了新活动，现在报名体验课只要9.8，不限时间，所有器材都可以玩，我提供一对一教学......对的，墙上是我的个人简介。我是运动员出身，可以提供专业指导的，放心。」
　　下午我约了两位女学员试课，可赵明坐在前台的电脑桌前总是似有若无地瞥向两位女孩，导致俩人坐如针毡，根本没心情听我讲话。
　　我实在忍不了了，直接冲过去问赵明：「你看什么呢？有什么高见？」
　　他被我吓了一跳，随即着急忙慌地找补，「我可没看女学员。我是觉得你推销的方式有问题。」
　　赵明的不打自招让我觉得好笑。
　　我问他：「有什么问题？」
　　他自以为是地分析起来：「体验课你怎么能收费呢？你就应该让所有人都免费体验，这样才能引流。」
　　我摇摇头，赵明还是太年轻了。
　　「不要钱体验过了谁还愿意花钱？再说了，免费的门槛太低，到时候什么人都来占便宜，我们的器材损耗，人力分配怎么招架得住。」
　　赵明一脸不屑，「能有什么损耗？我们这可是大城市，大家都有素质，怎么可能跟你这种乡巴佬一样贪小便宜啊？我看你，思想还停留在村里。」
　　我对赵明莫名其妙地攻击感到无语。
　　可他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继续滔滔不绝教训我：「老板让我来也是为了监督你。咱们这几家连锁店就你的课卖得最好人最多，但也不代表你就没问题。你听我的肯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我不想跟赵明这个门外汉纠结这些，于是喝了口水准备继续上课。
　　突然，我瞥见门外的一抹倩影。
　　宋婉来了。
　　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办公用品，看起来很是局促。
　　我皱着眉头，往外面走。
　　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3
　　宋婉在一家医药公司上班。
　　但这几年医疗反腐打击严厉，他们公司一直都在裁员风潮徘徊。
　　他们公司先裁了一批35岁左右的大龄员工，按理说宋婉才30岁，不至于裁了她吧。
　　可惜，宋婉红肿的眼眶告诉了我一切。
　　「林强，今天早上我看我邻座的女生才干了五个月就加薪了。我想着我在公司待了这么久，也得给我加点钱，就去找了人事。结果，他们直接把我辞退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安慰地将她抱在怀里。
　　「那赔偿谈妥了吗？」
　　宋婉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她摇摇头，「哪有什么赔偿？我算是看清楚了，我每天当牛作马地干活，还不如人家漂亮小姑娘给老板抛两个媚眼。」
　　我叹了一口气。
　　太现实了。
　　我和宋婉在俱乐部门口的谈话被赵明听得一句不落。
　　他迈着大步款款走出来，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
　　「小林，你在俱乐部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你女朋友这事好解决。咱们这不是还缺前台吗？让她在这过渡一下，工资好说。」
　　宋婉擦干眼泪，问我这是谁？
　　我不知道怎么介绍赵明，只能如实说，「这是我们大老板的亲戚。」
　　赵明对我的介绍很满意。
　　宋婉主动握了握赵明的手，一脸笑意，「这事不需要跟老板汇报一下吗？」
　　赵明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怕什么，老板都是我表哥。我招个前台还不是小事一桩？再说了，过几天我都要当上店长了，不都还是听我指挥？」
　　宋婉愣住了。
　　她眼神询问，我默默低下了头。
　　但我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万一老板明智，会选择我呢？
　　可惜我还是太天真了。
　　4
　　「林强！你他妈骗我！」
　　宋婉一回到出租房就开始对我发泄。
　　她把包用力砸向我，包上的铆钉划伤了我的手臂。
　　「你不是说要选你当店长吗？那个赵明是怎么回事？」
　　我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小九九：
　　「我都30了，我等不起了！我爸妈说的28万的彩礼又不多，你他妈攒了四年都没攒够，真没用！」
　　我心里也烦，可我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28万我有，可我们不要买房买车了吗？我把这钱都给你爸妈，那咱们结婚了花什么？」
　　「你还可以再赚啊。」
　　她一点都没为我考虑。
　　她自顾自说道：「我妈又不是全要你的彩礼。她说会给我返8万块钱的。」
　　我彻底绝望了。
　　我黑着脸问她，「那陪嫁呢？彩礼要28万，要五金要房子车子，那你妈打算给我什么呢？」
　　她怒了，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就你天天问陪嫁！人家哪个好男人会跟老婆要陪嫁的？我跟了你四年，这四年的青春不值30万吗？」
　　我正想开口解释，偏偏这时赵明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音乐震耳欲聋，他喝得有点多。
　　「林强，你去咱们俱乐部值个夜班。从今天开始，咱们俱乐部是24小时营业，我白班，你夜班。」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开始24小时营业了？老板没通知我啊。」
　　「老板老板！你一天到晚用老板来压我。你不过是个臭打工的，我们家的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按我说的办！挂了。」
　　我开的免提，宋婉也听到了。
　　她拉着我的手臂，一脸央求：「你不许去！你今天必须在家陪我。如果你走了，别怪我心狠！」
　　我重重叹了口气。
　　「宋婉，你失业了我不能一起失业吧。不然我们俩喝西北风吗？」
　　她不依不饶，「没用的东西，那个一脸麻子的赵明都比你有出息！」
　　我犹豫了下还是出门了。
　　我是从小村庄考出来的，毕业后没日没夜地奔波也只是想在城市里扎稳脚跟而已。我以为同为打工人，宋婉会感同身受的，没想到她一点都不体谅我，她心里只有自己。
　　5
　　我在俱乐部守了一整个晚上，别说学员了，蚊子都没一只。
　　第二天一大早，我昏昏欲睡，给赵明打了个换班电话。
　　是个女生接的，我只喂了一声对面就挂了。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辛辛苦苦在这值班，赵明却在找女人玩乐？
　　我直接给总部老板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老板听到是赵明的事，直接训斥了我一顿。
　　「林强，你算哪根葱啊？赵明想干什么就让他干啊！以后不利于团结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哀叹一声这不公的世道，下定决心以后为了这点工资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赵明酒醒开始找我算账。
　　「凭你也想扳倒我？打我小报告？」
　　「林强，你以为你在这干了十年就能爬到我头上？这个世界，能力算个屁，关系才是硬道理！没长眼的东西，我劝你，早点回家喝西北风去吧。」
　　我自然不会因为他这三言两语的嘲讽就走。
　　可我没想到他还有后招。
　　当天下午，我就看见楼下有人拉横幅喊麦。
　　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热闹，我也心生好奇凑了过去。
　　可我一去，大家就像看见鬼一般躲开了。
　　我皱着眉往楼下一眺望，好家伙，我居然是主人公。
　　【飞羽俱乐部教练林强性骚扰女学员，要求开除！】
　　赵明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一天不走这横幅就一天不撤。你也不想因为你影响整个俱乐部的绩效吧。你看大家都对你有意见了呢。」
　　赵明三言两语就让我当了坏人。
　　我眉头紧皱。居然搞小团体这一套，真让人恶心。
　　见我还在犹豫，赵明继续加码：「瞧你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昨天你女朋友都来找我了，她说只跟有本事的男人。」
　　我握紧拳头，最后残存的理智让我问了他一句，「今天早上那个女生是不是宋婉？」
　　「是又怎么样，你这个窝囊废能——」
　　赵明的半截话和着我的拳头咽碎在肚子里。
　　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我的工作、我的女朋友一瞬间都没了，但我身上的重担一下子也轻了。
　　我无所畏惧，一身坦然迈进了对家俱乐部的大门。很快，他们就要为今日轻贱我付出惨痛的代价！
　　6
　　「看过你的简历了，运动员出身，有教练证，执教十年，挺优秀的。可你不知道我们奇乐和飞羽是死对头吗？」
　　我点点头。
　　「知道你还想来我们这里？我们可是听说，你是因为骚扰女学员被赶出来了。这种劣迹斑斑的人我们不要。」
　　对面的hr高高在上。
　　我灰心丧气地拿着自己的简历起身打算离开。
　　突然，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生叫住了我。
　　「等等，你先说说看，录用了你能为我们俱乐部带来什么效益？」
　　我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女人来。
　　她穿着粉色lulu，姣好的身材被完美展示出来，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这里的一个贵族学员，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儿的话语权。
　　我信心大增，又坐了下来。
　　「如果录用我，我会将我手底下的学员都带过来。我干这行十年了，手底下积攒了不少客源，他们都认我。除了老学员，我也会积极开发新客户，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我一个人能干销售、教练、前台、保洁，招我绝对不亏。」
　　她笑了。
　　一排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这算什么？吗喽的觉悟？」
　　我无奈笑笑，「这是吗喽的妥协。」
　　她点点头，「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我不太放心，看了一眼hr。
　　HR笑眯眯地揽着那个女生，给我介绍道：「这是我们奇乐的老板，年轻吧。」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个女生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怎么能掌管着一家几乎和老牌飞羽并驾齐驱的俱乐部呢？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那个女生有些不服气呛声：「怎么？女生不能办俱乐部了？」
　　「当然不是了，你肯定很不容易吧。」
　　我打拼十年做梦也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健身房，可面前这个女孩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其中的辛酸委屈可想而知。
　　我突然对面前的女生心生敬佩。
　　她朝我伸出一只手，「我叫管佩。」
　　我虔诚地回握住她的手，「我是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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