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村里的女孩每到十八岁,就会从村头的神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只要把那根树枝抱在怀里睡一宿,就能怀孕。
那神树上长着有疙瘩的短树枝,每根树枝上都分泌出黏滑的液体。
今年轮到阿姐折枝,我满怀好奇,半夜偷偷扒着窗口观望。
却看到阿姐满脸潮红,抱着手里的粗树枝,来回扭动身子。
1.
村里的男人生来就没有根。
这种人被我们称作二椅子,一出生就会被埋在神树下面。
埋得越多,神树的长势就越好。
今年神树长得尤其的好。
那些短树枝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疙瘩,每根树枝上都溢满了透明的黏液,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阿姐站在神树旁边,仰着粉白的小脸望着疙瘩神树,面色酡红。
等到明天十八岁生辰,她就能参加折枝礼了。
其他女孩们都嫉妒地看着她。
尤其是村头老二家的胖丫,她跺着自己肥嘟嘟的大脚,一对绿豆眼儿里的嫉恨几乎要化成实质,把阿姐漂亮的脸蛋千刀万剐。
阿姐是今年成年的少女里最白最美的,因此,她拥有折枝的优先选择权,可以优先折掉最粗最长的疙瘩树枝。
长相越美,折枝的顺序就越靠前。
折断的疙瘩树枝长得越好,怀上女孩的概率就越大。
而像胖丫这样从小就被村里人叫成“肥猪”的女孩,自然只能排在最后,去折那些又小又细,根本没人愿意要的疙瘩树枝。
而像我这种人,却是连参加折枝礼的资格都没有。
2.
“阿、阿姐,你明天就能参加折枝礼了。嘿嘿嘿,恭喜你呀。”
我呲溜着嘴里的口水,凑到阿姐的面前,努力调动嘴角,勉强朝着阿姐露出一个笑容。
阿姐一回头看见我,刚还粉红的小脸瞬间吓得煞白。她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又像做贼似得飞快地扫了眼周围。
见没人注意到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我抓回家去。
还没等我进门,阿娘的棍棒已经朝我脑袋挥了过来。
“你个贱人!谁让你出门的!自己长成什么鬼样子不知道吗!还敢往你姐面前凑!
要是给别人看到咱家有你这么一个怪胎,嫌弃你姐,不让你姐姐折枝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阿娘把手里的扫把、抹布一齐往我脸上招呼。
我疼得大声喊叫,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流口水。
“阿娘,算了算了!妹妹又不是故意的!”
阿姐假模假样地拦住阿娘,手背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我的下巴,沾了一手的口水。
她“啊”了一声,拼命甩手。
我看着她嫌恶到几近扭曲的脸,心里竟感觉到一阵扭曲的快感。
我和阿姐同胎而出,长相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原本的我,长得比阿姐还要漂亮。
3.
我小时候贪玩,和阿姐一起出去打鱼掏鸟蛋,回家的半路上却被一只熊瞎子拦住了去路。
在逃命的过程中,阿姐因为害怕,竟然把我给推了出去。
就这样,我被熊瞎子抓没了半张脸,不仅脸皮缺了一半,连下巴都被吃走了一半。
三道抓痕痕痕入骨,我的右眼珠、舌头全部暴露在外,还差点丢了性命。
她倒是跑得比我还快,竟然毫发无损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阿姐只抱着阿娘哭泣,诉说自己受到了多么大的惊吓、遭到了多么严重的心理创伤。
可对于她突然推我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我只能梭哈着从下巴掉出来的舌头,像痴呆一样留着口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此,我的左半张脸和阿姐一样美若天仙,右半张脸却长得嘴歪脸斜,面目可憎。
因为实在是长得太丑了,村长说怕我冲撞了神树,硬是剥夺了我折枝的资格。
我知道这是阿娘向村长提议的。
她把貌美的阿姐当成宝贝,却把我像一个畜生一样关在家里。她不让我出门,每日让我做着掏粪劈柴的活计,生怕我走出门被人看到,丢了家里的面子。
阿娘不爱我,她只爱姐姐。
我恨啊!
我不甘心啊!
明明我跟阿姐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明明我和她是双胞胎。
凭什么她就能折下最粗最长的疙瘩树枝,我却连折枝的资格都没有!
4.
举办折枝礼时,神树会被村长用巨大的红棚子围住。
我躲在暗处偷看。
只见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排着队走进红棚子里,再出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绯红,她们举着手里的疙瘩树枝,像做贼一样揣在怀里,然后快步朝家里跑去。
阿姐是第一个出来的。
果然,她带回来的树枝长得极好,比其他所有女孩的树枝都要好看。
那些粗大的疙瘩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树枝,上面的黏液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而胖丫则举着一根最细最短的树枝,嘟着胖嘴嫉恨地看着阿姐。
阿姐红着脸颊,用红布把树枝缠起来,塞进怀里,快步跑回家中。
阿娘看见那根疙瘩树枝,高兴的不得了。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回咱家可有出息了,把阿姐和那根树枝一起关在了房间里。
并叮嘱我无论如何不可以偷看,打扰到阿姐。
我不服气,半夜偏要去偷看。
夜里,我悄悄走出房门,蹑手蹑脚地朝着阿姐房间走去,远远就听到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啊!啊!”
阿姐似乎在尖叫。
我心里亢奋起来。
一定是神树不喜欢阿姐,正在打阿姐!
叫她眼高手低看不起我,把我当做怪物,还偏偏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装好人。
肯定是神不喜欢这样心思狡诈,撒谎成性的阿姐,觉得这样的小人冲撞了牠,正在狠狠地惩罚阿姐!
我高兴地手舞足蹈,口水一股一股地往外流。
快打!快打!狠狠地打!
把她打得皮开肉绽,最好是用鞭子狠狠地抽她的脸,让她像我一样丑!
我吸溜着口水,把兴奋到冒出来的眼珠子往回按了按,扒着窗檐偷偷观望。
我看到阿姐浑身不着寸缕,满脸潮红。
她把树枝死死抵在自己的怀里,扭动着身体。
而她手里的疙瘩树枝流出来的黏液,竟然是红的!
“血!血!”
我吓得跌倒在地上,疯狂地往外爬。
阿姐房间的声音倏然小了下去。
阿娘被我的声音吵醒。她走出房门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
“你胆子大了!把我的话当放屁是吗!让你不要偷看不要偷看!还是偷看!贱货!扰了你姐的好事,你看我怎么揍你!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刘!”
阿娘把我按在地上狠狠抽打,疼得我忍不住求饶。
“不是啊阿娘,别打我了!阿娘!阿姐折的那根树枝,是活的!它在流血啊!”
“你说什么?”
阿娘呸了一口唾沫,用怀疑的眼光瞥着我。
“是真的阿娘,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阿姐抱着那根树枝扭来扭去,那树枝流出来的黏液都是红的,血一样的红!
阿娘,你说阿姐该不会是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神树,神树要惩罚她吧?!”
“真的?你没看错?”
“真的!千真万确!我绝对不会看错!”
阿娘的脸色变了几变,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般暴怒,而是突然喜笑颜开地奔向了阿姐的房间。
5.
“你说什么呢?”
阿姐被阿娘扶着走出了门。她脚步虚浮,脸上的红晕未消。裙子上还有未干的黏液,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阿姐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瞥了我一眼。
“哪有什么树枝会流血的。这世上哪有这种事?你该不会……”
她看着我丑陋的右脸,轻蔑一笑。
“你该不会是嫉妒我能折枝,在这故意捣乱扰我好事吧?”
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我的确嫉妒她。
阿姐看到我骤变的脸色,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依偎在阿娘的怀里,撒娇打滚。
“娘,你看看她,她就是故意的!”
“她分明是嫉妒我,故意大喊,好想打断我的折枝礼,让我不能顺利怀孕。”
“不信,你看。”
她侧开身子。
我向房内看去。
那根树枝只是个树枝,黏液也依然只是透明的粘液。刚才那一幕仿佛只是个错觉。
要挨打了。
我心里一凛,直接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坐等挨打。
令我惊讶的是,阿娘并没有打我,而是笑呵呵地让阿姐赶紧回房间继续,然后温柔地把我扶起来。
“闺女,打疼了吧。”
她温柔得让我浑身发毛。
“你啊,肯定就是太累了,看错了。”
我在她的怀抱里瑟瑟发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阿娘,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是真的看见了。”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阿娘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阿娘相信你。你呀,好好把这件事情藏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的话……”
她摸摸我空了一半的下巴,狠狠揪住我歪出来的舌头,眼神突然变得凶狠。
“不然的话,小心你的舌头!”
我捂着舌头疯狂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哼着歌走回房间,非常得意的样子。
第二天天刚亮,阿娘就偷偷把村长拉回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长。
“真的?!”
村长大笑。
“养成了!终于养成了!”
“我们村子终于有根了!”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从今往后,我们村子出生的男人都会是正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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