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幸生于女子能科举的大乾,年幼便被国师断言会是个状元之才。
岂料随着我的长大,我脑袋里的知识慢慢消失,沦为了一介村妇。
打小痴傻的阿弟却如有神助,高中举人。
在女儿惨死的雨夜,意外得知我被换走了聪慧。
「夫人,要不还是告诉她一声,就这样剥夺了她的天赋,不地道啊!」
「她是我生的,我们都是为她好!」
愤怒之下,我重新踏上了科举之路。
却不曾想,那是一条死路。
1
我的女儿死了,只因她识字太快。
寻常开蒙孩童需要两年认的字,她一个月便认完了。
在村里男人的挑拨下,我的酒鬼丈夫将她高高举起,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
那个会甜甜叫我阿娘的她,从凄厉哀嚎到彻底没了生息。
而我被十几个大男人按住,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女儿没了,他们也松开了我。
「贱女人,还真以为读两个字能赢过男人不成?」
女儿的惨剧,他们都说因她的阿娘是我。
我有幸生于,一个女子也能参加科举的大乾。
家族里有好几位女子取得功名,阿娘还谋得县令一职。
年幼进京的我,更是被国师断言会是个状元之才。
可惜随着我的长大,我脑袋里的学识像是被人偷了一样,忘得比记得快。
「阿木,你如今怎么连三字经都记不得了?就你这样还怎么参加科举?你到底用心没有?」
「陈阿木,滚出去!」
曾经被先生予以厚望的我,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被赶出了书院。
我顶着大雨站在书院门外,重病了一场,脑袋从此变得浑浑噩噩。
直至今日女儿惨死,刺激下脑袋终于灵光了。
村里男人还在围着我取笑,毕竟他们也听说过国师断言我一事。
「唐山,快把你女人带回去,生个儿子再来跟我们说话!」
「哈哈哈,还真以为多认两个字能跟男人比了?」
唐山死拽着我往家走,浑然不理我的拒绝。
我越反抗,他力气越大。
他将我推倒在地,拿起石头往我头上砸下。
很痛,痛得快要死了。
可我不能死,我要活!
伸手够到地上的柴刀,砍了上去。
「噗!」
2
唐山倒下了,男人们恼怒想来捉我。
我看着如饿狼般的他们,挥动起手里的柴刀。
不管是谁上前,都是一刀下去。
他们害怕了,纷纷跑开。
我抱起地上女儿的尸体,一步一步往村外走去。
走到村口处,我才想起不知道去哪里。
万般无奈下,我走回了娘家。
「陈家的小儿真是聪慧,小时候还是个痴儿,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了不得!」
「我就说当初国师定是看错了,才说那丫头是状元!」
家门口,异常的热闹。
以前还只会淌口水傻笑的阿弟,现下坐在高头大马上。
胸口挂着我梦里才会出现的大红花,接受所有人的艳羡。
阿娘喜得眉开眼笑,乐呵接受着旁人的祝福。
所有人都在笑,唯独我站在人堆里哭泣。
游行结束,下起了大雨。
人群四散开,留我循着记忆里的狗洞偷跑回家里。
「夫人,我们这样对阿木真的好吗?要不我们还是告诉她一声,就这样剥夺了她的聪慧,不地道啊!」
「她是我生的,我都是为她好!」
我听得心惊肉跳,捂着嘴不敢出声。
阿娘竟对我用了改命的术法,将我的聪慧换给了阿弟。
我简直不敢相信,蜷缩身子躲在窗沿下。
在密集的雨声中,听阿娘和嬷嬷说起如何对我实施了换命。
难怪当年国师断言我时,阿娘的脸色那般不对劲。
还在我痴傻的期间,任由我被人欺骗,嫁进深山里沦为村妇。
原来,都是算计。
「好了,快休息吧,明天金儿还得去赴宴,有得忙活。」
卧房里的烛火熄灭,我心中的怒火燃烧了起来。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再不要她所谓的好。
浑身颤抖着爬出了狗洞,按着偷听到的消息找去了神婆家。
「谁啊?别,别杀我!」
还是那把熟悉的柴刀,不过这次是抵在了神婆的脖子上。
我逼问出了破术办法,埋葬好女儿走到了河边。
刚想跳进去,有人拦住了我。
3
「姑娘,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男人抱住了我,哀求我别自尽。
我笑着告诉他,我在救自己,顺便让他帮我在岸上守着一下。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眼一闭跳进了河里。
已是入秋,河水带着刺骨的寒气。
但我却没觉得冷,反倒是热起来了。
神婆告诉我,阿娘是用自己的鲜血下咒,最是难破。
想要最快的摆脱,只有置死地于后生。
「阿娘,我再不要认你了。」
我划破了手,用力往下沉去。
濒死的痛苦传来,身体犹如裂开一样。
极致的疼痛后,突然全身感受到寒冷。
我知道成功了,着急忙慌浮上了水面。
抹了把脸,就往城里走去。
「姑娘,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书院,开蒙!」
不顾男人惊讶的目光,我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书院门口蹲着。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询问我怎么会一把年纪了才想读书,而且是开蒙。
我没有回答他,默默靠在墙边小憩。
聪慧和命格回来了不假,奈何脑袋里的学识也是真的没了。
唯有一步一个脚印,重新学回去这一个办法。
男人或许是不放心,喋喋不休劝说起我。
「你千万别再寻死,我妹妹就是死在那条河里的。」
一个男子读书读不过女子,便用甜言蜜语诱骗了她。
事后散布谣言,活活逼死女子的故事。
「我不会寻死,我的命金贵着呢。」
我哽咽着回了他,相顾无言看着彼此。
待到天亮,我才惊觉我身无分文。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跟你借二两交束修。」
「我叫董成安,给。」
接过他递来的银子,行了大礼给他,转身走进了书院。
不想里面的先生,还是当年那位。
4
本以为他年纪大了认不出我,哪知他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瞬间红了眼眶,哆嗦说出想重新开蒙的想法。
他没有生气,点头答应了。
我就这样在书院里安定了下来,日复一日的埋头苦读。
一日清晨,我正在读书。
一人冲进书院里,掀翻了我的书桌。
抬头看去,是阿娘。
「啪!」
她给了我一巴掌,咒骂我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是疯了吗?难怪你弟弟旧病复发了,你是要害死所有人!」
「闭嘴!」
我厉声呵斥,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哪有什么旧病,不过是咒术被破,他重回痴傻罢了。
气恼赶走了阿娘,失神蹲在墙角发呆。
我的阿娘是州府唯一的女县令,她不是个寻常女子。
幼时她总会教育我,女子和男子都应该读书,都能有自己的一片天。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丑恶狰狞。
「姑娘,你书读的如何?」
董成安带着糕饼,站在门口朝我招手。
兴奋告诉我,这是他过世的妹妹最爱吃的。
甜蜜蔓延到舌根,泪水止不住落下。
阿娘,也给我买过这糕饼。
「姑娘,你可是有伤心事。」
愣神的功夫,董成安的手已然在给我擦泪水。
我低头快速躲开了他的手,谢过他的好意,就赶回了书院。
他却拦住了我,说要告诉我一些事。
他,竟早早知道我的身份。
不止知道,还派人打听了关于阿弟的消息。
「你是说,他近来连字都写不好了?」
「不止,听说性情大变,还收起了贿赂。」
我听得心慌不已,忐忑打量起董成安。
他倒是不慌乱,直截了当告诉我他是有所求的。
他要我,替他妹妹正名。
5
秋去冬至,外面飘起了雪花。
书院里大多学子都回了家,留我独自在案前奋笔疾书。
我没有银子,买不起炭火。
只能不断搓着手,忍受寒风肆虐。
这些年日子过得苦,十指全是冻疮,又疼又痒让我写不下去了。
心一横,用刀划破后将手埋进雪里。
纯白的雪里,混合着我鲜红的血液。
我紧咬住下唇,忍痛不出声。
「姑娘,我给你送来了炭火和金疮药。」
董成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拉过我的手细心包扎。
憨厚老实的面容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他摸了摸鼻子,解释我得好好的,不然谁去替他妹妹讨公道。
「只是为了讨公道吗?」
「是。」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我心里安定不少。
坦然接过他送来的炭火,点燃取暖。
我彻底沉浸在书海中,短短几月我的知识回来了很多。
学的太入神,累了倒趴在书桌上睡觉。
半梦半醒间,炭火熄灭了。
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阿娘走了进来。
她一脸嘲讽看了看我桌上的书,对我一通羞辱。
「你真以为浑浑噩噩这么多年,现在还能重新学进去?」
「怎么不能?我又不是你的傻子儿子,脑袋在,我就能学进去!」
她被刺激得双目猩红,推翻书桌将我打倒在地。
我不由得回忆起了唐山对我的殴打,赶忙摸过东西朝她挥舞。
「滚开!别碰我!别碰我!啊!」
我想,我早就疯了吧。
兴许是癫狂的模样,吓到了阿娘。
她出乎意料的没再骂我,流着泪水上前把我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怀抱里,阿娘说着她对不起我。
她说,她是重生而来。
6
她见我不信,跟我说起她口中的前世。
我不负众望的聪慧,一路下来连中三元,成了当朝第一个女状元。
家族因我变得蓬荜生辉,无数女子心之向往。
「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你重生了就要毁掉我?」
「听我讲完。」
阿娘的语气急剧变化,她说我并没有好下场。
即便我殚精竭虑,日日辛苦在公堂之上,田间地头,为民解忧。
屡破大案,为民清冤。
百姓之中,甚至还唱起了关于我的歌谣。
「不怕不怕,我家来了个阿木,她说什么都能行!」
就在我得到无数赞誉,以为我会高升一级时。
一场赴宴后,我被钦差抓了。
罪名是贪赃枉法,害人性命。
过去我曾帮过的人,统统站了出来指证我。
凶手成了被冤枉,我成了屈打成招的恶毒女子。
「阿木,娘就那么看着你被打得浑身是伤,在囚车里游行,受万民羞辱打骂啊!」
「阿娘,我最后是死了吗?」
一阵沉默过后,得知我不仅死了,还是惨死。
众目睽睽之下,我被判了绞刑惨死。
而阿娘为了家族其他人,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
也在不久后,抑郁而终。
所以重生归来的她,选择拿走了我的聪慧。
「阿木,娘没有办法,娘太想护着你,都是为了你好!」
我推开了她,无法接受为了我好,就剥夺了我的神智,差点我便会那样一辈子。
脑中思绪万千下,我夺门跑了出去。
想到董成安告诉我的事,我跑回了家中。
我趴在阿弟门外偷听到,他为了五百两就要做一桩冤假错案。
多可笑,他根本不打算好好做官。
没了主意的我,来到了女儿的坟墓前。
「你是不是很冷,阿娘想来陪你了。」
前路一片迷茫,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
刚走进河里,一道声音拦住了我。
来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说她知道我为何会死。
「为何?」
「有人,看上了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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