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兰向辞的白月光。
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
我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了他,转头嫁给了害他家破人亡的富商之子。
后来他一路爬到江南首富的位置,只为抢夺我,折磨我。
让我无名无分的住在他的后宅,看他每天和不同的女人沉沦。
可我从不跟他闹,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咬牙将我抱紧,问我凭什么不吃醋,凭什么不嫉妒。
我用力挣脱,只淡淡开口:「因为,你不配!」
……
这是我被兰向辞软禁在兰府的第三年。
这天他抱着他前不久刚纳的第三十八房娇妾从我院子路过,我正躺在摇椅上吃着我亲手做的桂花糕。
抬眼便瞥见他宠溺的公主抱着那名女子,那女子也娇羞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小鸟依人,惹人怜惜。
我继续吃着桂花糕装没看见。
三年了,早已见惯不惯。
自我被他掳到兰府,每天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他每新纳一名娇妾,都会先把人安置在我的隔壁,直至他对这个女人失去兴致,换下一个女人。
每晚女人娇喘难耐的声音,比雨天的雷声都大。
只是这第三十八房娇妾似乎不同以往的女人,她来的第一天晚上,隔壁没有一点动静。
第二天晚上还是没有女人娇喘的声音,只有兰向辞那刻意放开的粗喘声。
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白眼一翻,暗暗嘲笑他不知害臊,白白费力。
第三天兰向辞就将她又安置在了稍远点的地方。
他并不是对她失去了兴致,他依然每晚都睡在她的院子里。
一直到现在,已经半年了。
我的隔壁也安静了半年。
兰府上下都说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她叫江漓若,是半年前醉梦楼新买来的姑娘。
生的貌美,刚一来就被争着抢着要她初夜。
她吓坏了,畏畏缩缩,柔弱但倔强得很,怎么也不肯低头,险些自尽。
兰向辞觉得她可怜,差点砸了半个醉梦楼后将她买了下来,带进了兰府。
起初兰向辞没想纳她进府当小妾,还是江漓若自己主动提出的。
说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甘愿入府做一妾室。
这件事闹得满城人尽皆知。
都说这姑娘命苦还傻气,虽逃了醉梦楼,还是入府当了一个姬妾。
我第一次见她,是我刚知道自己得病那天。
一整晚腹部绞痛,早上一起来就咳出一大滩血。
我怕死,就去兰向辞的书房让他帮我叫个大夫来。
在这兰府里没有人敢惹我,但我也使唤不了任何人,只能向他求助。
在兰府住了三年,我极少主动找他,如今已有八个月未见了。
我刚进到他书房的外室,就听见里面有女子细弱蚊蝇的哼哼声,还有男子暗爽的喘息声,纱帐内隐隐透出兰向辞模糊的身影。
我垂下眼睑,心下了然。
自嘲一笑,恶趣味的故意加重了脚步。
果然室内女子一阵慌乱,兰向辞长手一伸便捞来一件宽大的披风盖在了两人身上,可那他身下的动作却未停。
兰向辞:“何事?”
冷漠又带着欲念的声音传来,心脏一阵闷痛,我捂着胸口,心想我果然是病得不轻了。
“我有事求你。”
兰向辞停下动作,又是大手一挥,三两下便将那女子的衣服穿好,却只将那件披风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兰向辞对着那女子柔声嘱咐:“阿若,你先出去。”
女子顺从的福身,红着脸走出纱帐,临出门前用余光怯怯的打量我。
我也打量着她,确实长得美,也确实一分也不像我。
兰向辞:“进来吧。”
我心中戒备:“我就在这里说就好。”
兰向辞:“怎么,怕我对你怎么样?”
“你本就只是一个寡妇,碰你?我还嫌脏!”
我闭了闭眼,然后走进纱帐。
他仰面依靠在书桌旁边的贵妃榻上,墨发披肩轻柔垂下,披风随意的盖在身上,我甚至能看见他腹下微微凸起的痕迹。
心脏又一抽动,我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他果然再不是从前那个芝兰玉树、彬彬有礼的辞哥哥了。
是啊,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整日追在他身后缠着他要糖吃的晚妹妹了。
我平静的抬起头漠然的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身体不适,请兰公子帮我请个大夫来把个脉。”
他冷哼一声:“身体不适?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了呢?我看你是另有他图吧,是还指望有人能来救你?”
“做梦吧,你要在兰府后宅用一辈子来偿还我。”
“兰向辞,我是真的生病了。”我竟然生出些许无力感。
兰向辞盯我看良久,似笑非笑:“哦,那你跪地上求我。”
我屈辱的看向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我吸吸鼻子:“这病我不看了,你也休想让我跪下来求你。”
兰向辞:“我看你就是没病,你就这么想离开兰府?离开我?”
他会这么想不奇怪,刚被掳到兰府时,我确实尝试过逃跑。
我难以忍受我的辞哥哥不信任我,不肯听我任何解释。
我也难以忍受我的辞哥哥变得陌生,变得放浪成性,为了报复我做那些荒唐的事。
我们之间美好过,即使他不信任我,我也不想我们之间以一种无法挽回的态势发展下去。
所以那时我费尽心思想要逃出去,我想只要我看不见现在的他,他依然是那个宠我、爱我的兰向辞。
可是,他不允许。
是他拘着我让我和他都走进了死胡同,没有前路,退路却也不明。
我心累极了,不想再与他纠缠,转头要走。
突然兰向辞猛地拽住我的手腕,热热的触感让我微微战栗。
我不解的回头看他。
他停顿两秒又猛地用力拉我向贵妃榻上倒去,然后他一个翻转将我压在身下,一只手的覆在我的脖颈上用力。
双目泛红,咬牙切齿:“为什么要嫁给杨文康,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一切,可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我将你夺回来了,可你为什么还那么高傲的不肯向我低头?”
“你就那么想离开兰府吗?”
我呼吸不畅,用力想拉开他的手。
很快我就眼神涣散,就当我以为快死了时,他突然就松开了手。
我大口呼吸着,流着泪看他。
他邪笑着,拭去我的眼泪,贴近我的耳边:“你我青梅竹马,私定终身,你却转头嫁给他人,可惜我还没尝到你的味道,就先白白便宜了那混蛋。”
一瞬间,我浑身冰冷。
他竟说出如此下流的话。
下一秒他的唇就压了下来啃咬着,极具侵略性,我感到舌尖一下刺痛,很快嘴中便充斥着血腥味。
我剧烈的反抗着,可是体型力量差距悬殊,在他眼中我就是在扭捏着欲拒还迎,便更加粗鲁的扯着我的衣领。
当我感觉到大腿根部有什么抵着我时,我彻底慌了,拔出头上的簪子发狠的刺向他的肩膀。
他闷哼一声,滚落在地,震惊的看着我:“你竟伤我,事到如今你还要替那个混蛋守着活寡吗?还要装什么贞洁烈妇?”
我没有理他,拉好衣领,跑了出去。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满脸,我看不清眼前的路,摔倒了又狼狈的爬起来。
我极少哭。
小时候过得很幸福,有爹娘疼,有辞哥哥爱,所以不需要我哭。
后来兰家遭难,辞哥哥下落不明,我被迫嫁给杨文康,我没哭,因为我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总能走出困境。
再后来我知道我父母失踪,生死不明时,我想哭却能忍住,因为我知道,生逢乱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现在我却哭的凶,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爱人,没有了自由,连最后的尊严也快守不住了。
兰向辞,你真的好狠的心。
我暗暗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扎进皮肤里。
我在角落躲了一会才出来,脸上早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衣服也整理好,只是微微褶皱。
回我的院子时路过花园,看见一众姬姬妾妾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江漓若被围在最中间,怯懦温柔却最为显眼。
兰府后院没有争风吃醋,她们都清楚不管怎么争都不可能走进兰向辞的心,只是一时新鲜,可进了兰府衣食无忧,她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们都长得几分像我,只有江漓若不一样。
可能别人都是我的替身,只有她,是她自己。
她已入府两个月。
众人都看出了她在兰向辞心里的不同,都巴结着她,可她还是怯怯弱弱的坐在中间不言不语。
她们看见我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她怎么肯从她的院子里出来了啊?”
“看样子是去找了家主。”
江漓若小声地开口:“我……我在家主的书房看到这个姐姐了,她是谁?入府半年我却从未看见过她。”
旁边姬妾回答:“她是莫桑晚,是家主的白月光呢。”
另一个姬妾自嘲一笑:“说到底我们能进兰府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是拖了她的福呢。”
江漓若蒙蒙的:“啊?”
“哎呀,江妹妹自是不同的,我们都是长得像她才被家主看中的,你却不是。”
江漓若:“那为何,莫姐姐还尚在,家主就找这么多替身呢?”
众人唏嘘,支支吾吾不再说话。
我步伐不停,大步走回到我的院子。
让她们讨论去吧,自打被掳来兰府,针对我的闲话还少吗?
我伤了兰向辞,本以为他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可我从晌午等到夜幕,都没有等来他或者是他派来收拾我、指责我的人。
又回想起白天在他书房的种种,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很快江漓若的身影出现在我的房里。
我这院子向来冷清,今日竟有人主动来这里看我。
我淡笑着看她,挑挑眉:“哟,竟有人不觉得我这里晦气,来看我。”
她表情还是怯怯的,咬着嘴唇半天才皱眉开口:“你伤了兰家主……”
我又一挑眉,敢情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这丫头看着胆小怯弱,但也确实虎。
“听说,当初是兰向辞在虎口救下你,入府半年他对你是宠爱有加?”
“那你今日来我这是什么意思,替他教训我?还是炫耀他对你的宠爱?”
她摇头:“家主救下我,给我纯粹的宠爱,而不是因为像你才宠我,是我三生有幸,珍惜还来不及,我又怎么会拿着他的宠爱出来炫耀呢?”
此时胆小的她眼里没有怯弱,而满是坚定。
我恍惚了一瞬。
真没想到,现在的兰向辞竟还会有人这么坚定的维护他。
她眼底的期盼和点点星光,像极了三年前的我。
那时兰向辞用了一年坐稳江南首富的位置,他气势汹汹的杀到杨府,我以为她是救我于水火的救世主,可他一盆冷水将我浇的彻底。
我也以为他会坚定不移的相信我、维护我,可他没有,是他亲手将我眼里的光掐灭了。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却连最了解我的青梅竹马都不相信我。
我冷笑:“你可知今日在书房我为何伤他?”
江漓若没有迟疑:“我知道,即使这样,我也会站在他这边。”
我气笑了:“愚蠢。”
江漓若:“是你当初为了攀附钱财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嫁给了他的仇人,分明是你对不起他,如今他找了那么多你的替身,分明是爱你的,你又何苦折磨他?”
我疑惑:“分明是他折磨我吧,你既然爱她,又为何来劝我?”
她沉默片刻:“你既然不爱他了,那就离开兰府吧。”
我打量她许久,忽地笑了,凑近她的耳朵:“怎么,你怕我旧情难忘,怕他对我心软,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当是纯洁的小绵羊呢,原来肚子里也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各取所需吧。
我后退一步,趁她不注意,拔下我的簪子,手疾眼快的在她脖颈左侧划一道细长的血痕。
她感觉到痛,用手摸了一把,看见满手的血,眼神中满是惊恐,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然后在我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晕倒了过去。
白天看见她之后,我又呆着没事随口打听了一下她。
此女怕血,有很严重的晕血症。
当兰向辞听到动静赶来时,正看到江漓若带折血迹躺在地上,而我拿着帕子冷漠的擦着簪子上的血迹。
他冷眼剜了我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江漓若就走。
再回来时气势汹汹,他猛地揪起我的衣领,我感觉我双脚快要离地了。
“莫桑晚,你伤她,你是疯了吗?”
我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这么着急吗,看来你对她确实不一般。”
他松开我,但依然拳头紧握:“我白天强迫你,你伤我可以,可阿若本就命苦,她怯弱良善,你不应该对她下手。”
我沉默良久,戚戚一笑:“看来我的辞哥哥,不是不会信任别人,只是坚定信任的人不是我罢了。是我不配了。”
他低着头表情看不清:“你跟她自是不一样,她单纯,没有那么多坏心思。”
我心脏抽痛,自嘲一笑:“是啊,我不单纯,我恶毒的很,是我不配拥有别人的信任。”
“没错,我是故意伤她的。那丫头倒确实对你钟情。”
“为什么?”
我笑了:“没有原因,我就是单纯的坏,我本就失了自由,谁让她还来扰我清净。”
兰向辞眼神含痛,转身要走,留下一句狠话:“你若再伤她,我定不轻饶你。”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那你放我出府啊,我自是没有机会再伤她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又折回来,暴躁的拽着我的手腕,力气之大,大到我骨头差点碎掉:“你想都别想!”
眼神狠厉,我一有出府的想法他就这样,我差点以为他在乎的不是江漓若,而是我。
在没有发生意外之前,他也一直像护着江漓若那般护着我。
一起在私塾读书时,他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因为杨文康一直缠着我,他生性浪荡,经常凑在我跟前说一些下流的话,兰向辞没少教训他。
唯一一次他有事情没在我身边时,杨文康将我堵在巷子口,要侮辱我,我也不是吃素的,狠狠踹了他的裆。
即使我没吃亏,兰向辞还是狠狠揍了他一顿。
然后搂着我的肩,给我买我最爱吃的桂花糕,深情地说:“以后不管是谁欺负你,我都会护着你。”
他向来对人彬彬有礼,只有在保护我的时候才像个小混混,决不让我吃一点亏。
如今他不再文质彬彬,保护的对象也不再是我。
晚上睡觉时,我一直在迷迷糊糊的做着梦。
一会是兰向辞紧握着我的双手坚定的说:“晚晚,我要好好温习知识,考取功名,到时候把你和你家人,还有我家人,都接到京城去享福!”
一会火光漫天,惨叫声从兰家老宅传来,土匪的大刀沾染着兰家上下所有人的血。
一会是兰向辞危在旦夕,中毒不浅,我哭着向杨文康下跪,让他把解药给兰向辞,他却奸笑着让我嫁给他。
一会是我与杨文康大婚当日,兰向辞恨恨的看着我,说他此仇必报。
一会又是我得知我父母失踪,杳无音信,硬生生咬破嘴唇也不能哭出声的样子。
接着就是兰向辞带着一帮人闯进杨府掳走我,下狱的却是杨家。我对兰向辞说你终于来救我了,他却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拼命的跟他解释当年的境况,他却只字不信,转头就走。
……
这一晚真是累极了,早上起来时发觉整个枕头都是潮湿的。
醒来看着眼前囚牢一般的屋子,心中生出无限悲凉,到底是从哪步开始走错,才发展到如今境地的呢?
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没做错,我问心无愧。
我刚要起身下床,突然腹部又一阵钻心的刺痛,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我苦笑,看来让兰向辞帮我请大夫是指望不上了。
本以为帮江漓若用苦肉计,让兰向辞更喜欢她,就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的把我软禁在他身边了。
谁知道确实听说江漓若受伤之后兰向辞更加爱护她,可依然还是没有要放我自由的打算。
我走到兰府门口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溜出去,虽然被抓住免不了再从兰向辞那碰一鼻子灰,可我更不想死。
徘徊了一会却看见一只银狐犬从兰府内宅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小花园,然后在一簇小绿草上面撅着屁股便造起了地雷。
我觉得有趣,竟看了全程,可它拉完我才发现造的不是地雷,而是水雷,还带着血丝。
银狐犬拉完难受的喘着粗气哼哼着。
我皱着眉,原来这狗子竟是生病了。
它喘完粗气便到处闻,然后在一株绿油油的细长叶片前停了下来,反复闻了几遍,张口就啃了起来。
我出神的琢磨着,小时候便听说过银狐犬一般都聪慧,生了病能自己找到对症的草药。
我的病是腹部绞痛,还会吐血。
它是拉稀的血便,说到底我俩都是腹部的问题。
虽然我的可能会致死,但这草药说不定也能缓解一下症状。
如今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先稳住情况,日后再想办法彻底根治。
狗子还没停下啃食,我便东张西望的加入。
味道说不上难以下咽,只是很奇怪,涩涩的,嚼起来还有回甘。
居然还不错。
我一边往嘴里放着,一边往袖子里塞。
全然没注意左后方站了两个人,正看着我跟一只狗抢草吃。
“莫桑晚,你又在耍什么诡计?”
“小白是我买给阿若解闷的,你少欺负它。”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险些丢了袖子里的草。
“莫桑晚,兰府亏待你了么,你竟然要跟小白抢食。”
我回过身,看到兰向辞搂着江漓若的肩膀站在不远处,表情是一言难尽。
我大方的挺直腰板:“要你管,你又不让我出府,又不找大夫给我看病,我只能这样咯。”
江漓若小鸟依人的缩在兰向辞怀里,看我的眼神含着戒备。
她拽了拽兰向辞的袖子,语气不忍:“家主,还是找个大夫给晚姐姐看看吧。”
兰向辞握住她的手,眸光温柔:“阿若,就你心善,可不要被她骗了。”
然后看向我,冷哼一声:“你为了离开兰府,竟做到这般,收起你的把戏。你从小身体比我还好,我才不信你会病到如此地步。”
我自嘲一笑,如今我的身体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信不信由你,日后你最好是不会后悔。”
他眼神晦暗不明,一手搂紧江漓若,一手伸出召唤着银狐犬:“小白,过来。”
银狐犬看看草,又看看我,随后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向他们奔了过去。
江漓若微笑着蹲下身抚摸着银狐犬的皮毛,银狐犬舒服的哼唧着。
就连兰向辞也心情极好的勾起了嘴角。
眼前的画面就像是一家三口,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就像一个毫不相关的看客。
旁观着别人的幸福,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以为兰向辞跟我一样从未走出当年的伤痛,可到头来才发现,走不出来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还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一边倔强的不肯低头,一边还暗暗期盼着他能回头。
真是可笑。
不知不觉我竟红了眼眶。
我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出言讽刺:“还全然不当回事呢,这狗子病了,怕是活不了多久喽。”
我也不知为何明明想好意提醒的,话说出来却满是恶意。
连狗子也惊恐地回头看我。
兰向辞皱眉看我:“莫桑晚,不要太恶毒了,小白生病我自会带它去看,管好你自己,离小白和阿若都远一点。”
我听着只觉荒谬,笑出了声:“是啊,我恶毒,你可看好了她和它,莫要来打扰我!”
兰向辞的眼眸深邃的像一汪深潭,皱着眉头,极力隐忍着脾气。
看他这样,我倒是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他搂着江漓若转身就走,一副懒得和我多费口舌的样子。
看他们走远,我终于卸下身上的力气,捂着腹部瘫坐在地,口中一片腥甜。
我眼中模糊一片,我想只要我发声喊他,他必定会回头,也定会相信我是真的生病了。
可我还是极力咬牙忍痛,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
银狐犬耳朵好使,回头看着狼狈的我,犹豫片刻,还是追上他们离开了。
江漓若是特殊的,银狐犬也是特殊的。
只有我,只能独身一人忍者伤痛,拖着病体,蜷缩在我屋中一角。
那天后,兰向辞命人将整个兰府所有能治腹痛的草都拔光了。
他说:“我就不信,她是真的病了。她宁可相信这些草能治病,也不肯低下头求我!”
我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心中无限悲凉。
兰向辞啊兰向辞,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你为何非要逼我向你低头呢?
我又不欠你!
所幸那天藏了不少草到袖子里。
干吃,泡水吃,往糕点里夹着吃……
这样连吃了三四天,腹痛吐血的症状果然减轻了。
吐血的次数变少了些,每回腹部也没之前那么痛了。
只是,草已经吃没了,院子里也没有了。
这才刚停了一天,腹痛难忍的感觉又回来了。
很快就疼得我满身是汗,我蜷缩着躺在摇椅上,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和飞过的群鸟,试图靠幻想自由来缓解疼痛。
突然面前闪现出一个雪白的毛茸茸的脑袋。
是小白。
它歪着头看我,闻了闻我的脸,又舔了舔我的额头。
心中有些暖意,想起那天江漓若一脸满足地摸它毛茸茸皮毛的样子。
我鬼使神差的探出手伸向它的脑袋,毛发蓬松柔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一时间我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可它却突然跑开了,消失在我院子门外。
手里空落落的,我无奈的笑骂:“这傻狗,我竟还指望它能陪着我。”
我将手放到腹部,全身放松地仰躺在躺椅上看着天空,任由疼痛蔓延全身。
就在我双眼涣散要晕倒的前几秒,我又看见了那团白白的毛茸茸的狗子,此时它嘴里叼着一把青草焦急的奔向我。
我满足的笑了笑。
真好,它没有抛下我。
可我好像没有力气吃它带给我的草了。
我晕了过去。
……
模模糊糊间我感到有人在摸我的脸。
指腹有些粗糙厚重,但温暖极了。
跟我父亲的一样。
我蹭了蹭,有些贪恋,喃喃着:“父亲,这么久你去哪里了呀,晚晚好想你……”
身边的人听到我说话明显欣喜了一下,摸我脸的手越发轻柔:“晚儿,晚儿?你醒了吗?”
是我的辞哥哥。
只有他才会这么温柔疼惜的与我说话。
仿佛这几年的伤痛都只是一场梦,我的辞哥哥还在我的身边。
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心中感觉委屈极了。
我眼角流下眼泪,小心翼翼的抱紧他的胳膊,带着哭腔嘤咛:“辞哥哥……我想吃你做的糯米糍粑了……”
被抱着胳膊的人身体明显一抖,微微轻颤着。
许久,我听见他说:“好,晚儿不哭,辞哥哥去给你做……”
身边人起身离开,我又陷入沉睡。
……
再醒来时,我看着床顶的帷幔一阵恍惚。
良久,眼前的帷幔还是被软禁这几年我夜夜难眠时所看到那个。
到底只是一场梦啊。
到底,还是回不去了。
转头看见兰向辞趴在我的床头睡着了,而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有一盘散发着香气的糯米糍粑。
不是梦,他竟真的做了……
可我只觉得讽刺。
自记事起,我便喜欢他娘亲做的糯米糍粑,长大一点后,我就只喜欢吃兰向辞做给我的。
因为他会往里面加桂花晒干磨成的粉。
我爱极了桂花的香气。
所以他不嫌麻烦,亲自为我摘花,为我晾晒,为我磨粉,为我加进糯米糍粑里,然后亲自喂到我的嘴里。
他说:“我的晚妹妹是这世间最最美好的女子,即使再麻烦,我也会做给你吃。”
“因为,你值得!”
我将他这句话放到心里,嫁给杨文康的那一年,我从来不敢忘。
那是我坚持下来的唯一希望。
可他将我绑到兰府,丝毫不心疼我会被绳子勒伤,用力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胳膊小腿被绳子磨出血,手上也是伤口。
可他眼里满是冰冷和嘲讽,说出的话无耻又恶劣:“你这个贱人!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攀上高枝嫁给了杨文康!”
“你还有脸在这装可怜!是你背叛了我!我就该把你丢进乞丐堆里让他们狠狠蹂躏!”
我只觉五雷轰顶,难以相信,最疼爱我的辞哥哥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
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令我喘不过气。
许久,我爬到他的脚边,卑微的求他听我解释。
他却不肯听。
我莽足了劲大声说出我的难处,我的难言之隐。
他却不相信。
后来我无力的祈求他:“辞哥哥,我想吃你做的糯米糍粑了,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他蹲下身,眼眶微红,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和一丝丝微不可见的心疼。
我以为他回心转意,终于肯信我了。
可他却用力的捏住我的下巴,咬牙切齿,像对着他最恨的仇人说话一般:“莫桑晚,你也配?”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之后他将我关进小黑屋里,不给吃喝。
说只要我求他,他便带我出来。
可我再不愿那么卑微的求他了。
最后我饿得快死了,他才咒骂着放了我。
可他没有心疼,只有看我宁可饿死也不低头的气急败坏。
……
过往他对我的种种伤害,还历历在目。
我走下床,站到那桌子前,端起盘子里的糯米糍粑。
然后莽足了劲摔在地上。
盘子碎成碎片,糍粑散落在地,上面沾满了灰尘。
兰向辞听到动静,茫然的睁眼看我和满地的狼藉。
我在他错愕的目光下,表情冷冷的踩上一个糍粑,用鞋底用力的碾了又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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