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乖，来把这上好的汤喝了！”
　　我猛然惊醒，一时间还无法从心脏的刺痛中醒过神来。
　　看见我妈追着侄子喂黑色浓汤的场景，我才意识到——
　　自己重生了。
　　侄子今年初三，一米二却有150斤重。
　　他从没有过饱腹感，手里无时无刻都得提着袋吃的，智力还低。
　　起初被医生误诊为脑癌，吃了药也没见好转。
　　我放心不下，再带他去看医生，正式确诊为小胖威利综合征，一种基因突变的病。
　　我妈偏不信，当场跟医生打起来。
　　“他只是爱吃了点，脑子没那么灵光而已，没病！你个庸医。”
　　嫂子也气红了脸，帮着打人：
　　“我和老公这么好的基因，就算突变也是优秀基因！”
　　后来出钱给他打生长激素，他才活到成年。
　　高考失利后，他被家里安排去饭店当厨师，发病当天忘了火炉旁不能用面粉的禁忌，造成厨房爆炸。
　　一级烧伤，整张脸都毁了，全身植皮。
　　我妈跟他说，是我害得他丑成这样，谁看了都恶心，以后娶不了媳妇了。
　　嫂子让他趁我熟睡时杀了我泄愤。
　　侄子在两人的煽风点火下，一刀捅向我。
　　跨坐在我身上，一刀一刀割下我的脸皮，嘴里还在重复喊着：“都怪你！都怪你毁了我这张脸！死！死！”
　　谁也不知道，我第二天约了上好的整容医生……
　　“陈酒，你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抓他呀！”
　　我妈狠狠掐我手臂，强烈的痛感把我拉回现实。
　　她手里提着碗浓黑的汤，那是她从道士那里求来的偏方。
　　是新鲜的猪脑、羊脑、兔脑搅碎后，加上大葱熬煮成的，说是以形补形。
　　陈威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脚边，抱住我的大腿。
　　“姑姑，救我！”
　　当初他龇牙咧嘴地剜下我的脸颊，血飞溅到他眼角也没住手。
　　记忆萦绕在脑海，我拧紧了双拳。
　　没揍他这个大聪明都好了，还想我救他？
　　想得倒美！
　　我直接抓住他的衣领子，以防他再乱跑。
　　“威霸，奶奶这都是为你好，咱们听话！喝下去就能变帅变聪明啦！”
　　我妈和嫂子一人抓一只手，硬是把黑汤给他灌了下去。
　　陈威霸瘫在地上一声声地呕着，身上的肥肉层层堆叠，跟头猪无异。
　　嫂子走过来问我：“你什么时候也信这种偏方了？”
　　我是健康学出身，以前但凡家里有人生病，我妈就会去向道士求偏方，次次都是我出头阻拦。
　　我说医生的话才是对的，吃药才能解决问题。她不信，总拿回来一些叫不上名字但又黑又臭的东西，让全家人吃。
　　这次的异常引起了她的怀疑。
　　我平静地笑笑，“以形补形是民间的良方，我有什么好反驳的？”
　　她狐疑地瞧了我一眼，又在我身边坐下。
　　“听说你最近生意不错啊？”
　　我是一家零食品牌的老板，小赚一笔后，家里时不时就来找我要钱。
　　上到陈威霸找家教的钱，下到家里换灯泡的钱，都找我出。
　　我哥是农民，这几年暴雨增多，淹了大部分庄稼入不敷出，见他们可怜才一直在施舍。
　　原以为他们会感恩，他们却在我死后拿走我卡里所有的钱，只在粪田里随手挖个坑把我埋进去。
　　我暗中掐了一把大腿，疼的眼泪直飚。
　　“嫂子，这事儿你听谁说的？最近经济不景气，我公司欠了银行一大笔债。”
　　然后红着眼攀上她的手臂：“你不总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你让哥把地里那几头牛卖了，给我拿去抵债好不好呀？”
　　果然不出我所料。
　　嫂子迅速抽出手，又站了起来，离我好几米远。
　　“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做个生意都能亏？还想要你哥那头牛！”
　　我妈听见了，也是火冒三丈。
　　指着我鼻子就开骂：“那几头牛可是咱家的命脉！谁都不许动！亏我还这么辛苦供你读大学，真是屁用没有！”
　　我的确是家里三代唯一一个读大学的。
　　但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初中时，她就逼着我辍学，拿绳子绑住我的脚，让我去种庄稼。
　　一天必须种满一亩田，不然就不让吃饭，关我到猪圈里，用狗链把我拴在柱子上。
　　我哭着求他们放过我，以后出人头地了一定养家。
　　可他们谁也没理我，求一次就饿我一次。
　　为了活命，我就只能跟猪抢食，馊到发酸的饭想也不想就往嘴里送。
　　结果闹到肠胃炎，差点死了。
　　是班主任不忍看到我埋没才华，登门拜访，才发现我晕倒在猪圈里，不顾反对把我送到医院。
　　这件事在村子里传播开来，我妈挂不住脸面，放我回去读书。
　　我把得来的奖学金藏在树林里，攒够了上大学的生活费，在外面自立自强。
　　这一家子听说我创业了，立刻就从老房子搬出来和我住在一起，不然就要到我公司去闹。
　　公司是创立初期，不能出现负面影响，我才把他们留了下来。
　　“妈，您不是说……一家人就要同甘共苦吗？”
　　我妈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生意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家里的牛你碰都别想碰！”
　　说完扭头就走。
　　嫂子见讨不着好处也走了。
　　安慰陈威霸忍忍就过去了，这都是为他好。
　　他缓过来后，又捂着肚子喊饿，用力推了把嫂子：“妈！我饿了！”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他说的磕磕巴巴的，想必是疾病导致的神经坏损。
　　嫂子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都这个点了，妈好累，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吃！”
　　陈威霸直接在地上撒泼打滚，尖锐的叫声十分刺耳。
　　“唉，你听话……”
　　“姑姑，姑姑。”
　　两道炽热的视线朝我射来。
　　嫂子命令我：“是啊，你姑姑买零食的，我怎么给忘了！陈酒，你回公司给你侄子拿点吃的来。”
　　自从知道陈威霸是小胖威利综合征后，我就开始有意控制他的饮食。
　　不让家里做高油高盐的饭菜，零食也不让吃，这样病情才能有所好转。
　　陈威霸次次大哭，我妈心疼他就回头来骂我：
　　“威霸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怎么了？你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这么狠心！饭都不让人吃，传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挂啊！”
　　这次不一样了。
　　我立马站起来，拿上车钥匙就往门外走。
　　“好咧！我现在就去拿来！”
　　我把仓库里卖得不好的产品都拿来，装了满满一车。
　　零食在他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我鼓励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威霸，这些要不够你吃你就跟姑姑说，我带你去公司吃，管够！”
　　陈威霸当然乐意，撕开一包薯片就开啃，耳边难得清净。
　　吃完第二天又吵着嚷着让我带他去公司吃。
　　我自然是没拒绝的。
　　把他带到临期商品的仓库去，拍拍他的肩膀：“可别说姑姑不心疼你啊，我可是把整个仓库都留给你了的。”
　　将来可别又把仇恨撒到我身上！
　　陈威霸看着满仓库的零食，口水直流，“姑姑最好了！”
　　我笑笑，把他安顿好后就走了。
　　刚结束会议就看见助理匆匆跑过来：“不好了！您侄子在仓库吐了！”
　　吃这么多零食，加之我妈灌的黑汤，能不吐吗。
　　“那赶紧送人去医院呀，跟我说做什么？”
　　助理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缓缓张口：“他晕倒了，我们没人能搬动他……”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差点忘了陈威霸足足有一百五十斤重，看他如今约莫又胖了十斤，一两个成年人压根搬不动。
　　最后还是我找来公司几个健身男才把他搬到医院去的。
　　我打电话给嫂子，想让她来接人，却是许久的无人接听。
　　维持生计的一直都是我哥，嫂子负责在家带孩子。
　　她是外省嫁来的，因为势利的性格在这儿也没朋友，除了每天在家睡觉就是看电视，还从未有过电话打不通的时候。
　　无奈之下，我只好电话喊我妈来。
　　正巧遇上医生来查房，脸色很不好。
　　“我们又给患者做了次检查，患者确诊是阿胖威力综合征。”
　　没想到这一世，陈威霸的病情是这样揭晓的。
　　我妈问医生这是什么病，等医生解释完，她恐怖的嘴脸就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家儿子儿媳基因不好呗！道长都说了我家威霸没病，我看你就是庸医，什么也不懂，就只会胡乱说人病了赚手术钱！”
　　“不，我看你们这家医院都是黑心的！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把你们这些人都抓起来！”
　　身旁的护士赶紧去拉人，我也去了。
　　但只是浅浅的搭了只手。
　　“患者家属，他是真的病了，您不要盲目迷信，要及时治疗，控制不住病情的话患者活不过成年的。”
　　医生说的是对的，不打激素会加速死亡。
　　当初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威霸送死，才坚持给他打激素。
　　可惜我妈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争执之中，我妈又把怒火转移到我身上：
　　“肯定是你！是你的零食不干净，害我孙子又吐又呕！真是白养大你了，没想到你连亲侄子都害！”
　　我上前搂住她的胳膊，柔弱地安慰：“妈，那些都是我公司卖的产品，不会出事的，肯定是这些庸医误诊了。道长都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走，咱们带威霸回家！”
　　把他们送回家里，嫂子才赶回来，兴许是跑得着急，脸上带着一抹潮红。
　　向来衣着朴素的她，今天穿了身碎花裙子，脖子上还挂着条新的项链。
　　我妈有一句没一句地吐槽：“这几天你都上哪儿去了？孩子也不管。”
　　嫂子眼神中有一丝慌乱稍纵即逝。
　　“跟朋友逛街去了。”
　　说完又转向陈威霸，摆出一副好好母亲的模样，“我的宝啊，你感觉怎么样，舒服些没？”
　　陈威霸那张脸白的跟纸一样，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唯独我妈和嫂子看不见。
　　嫂子忽然转身，朝我伸出手，“陈酒，你把我孩子害成这样，赔钱！”
　　我笑了，“凭什么？”
　　“不赔也行，我现在就去你公司，告诉所有人你的产品有问题！”
　　我明白了，来趁机讹钱的。
　　她以前也是这样对我的，什么都要我出钱，不给就去公司闹。
　　得亏我早有准备。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挤出两行眼泪看着她：“嫂子，公司亏了很多钱，只剩这些了……”
　　“有多少？”
　　“一千。”
　　“什么？”她死死地瞪着我，一边还顺势夺过了我的银行卡，“你这个大学读了有什么用，花了时间还赚不了钱，还不如早点跟你哥去种地！”
　　嫂子把银行卡揣入兜里，自然落座，语气也是极其不耐烦。
　　“你哥也是，种地这么久也没赚几个子，连条项链都买不起……”
　　像是意识到说错话了，她轻咳两声，顺势转移了话题。
　　“我不打算让威霸中考了，想送他去学厨艺，将来也能有份谋生的本事，你想办法凑点钱。唔，十万吧。”
　　她要钱要得那样理所应当。
　　“十万？新东方还是蓝翔？”
　　嫂子瞥了我一眼，“钱多是多了些，这不都是为了你侄子好吗？你是他姑，你多少也该为他的前途出一份力吧。”
　　可那俩亲生的都没出钱，轮得着我这个姑？
　　我愣了一会，从通讯录里找了个电话号码。
　　“这十万你可以找他，我朋友，保准靠谱！”
　　嫂子还乐乐呵呵地记下了这串数字。
　　她不会知道，这是专门放高利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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