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妈改嫁给富商的哥哥，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拖油瓶。
　　一家子亲戚个个都借着富商的势混的风生水起。
　　轮到我，富商志得意满大手一挥。
　　于是我捧着一个又一个大饼，诚恳的拒绝，“谢谢叔叔，真吃不下了。”
　　01
　　我妈打电话来，告诉我，她要撂挑子不干了。
　　我问怎么了。
　　我妈气的浑身战栗的说给我听，“老头子的烟放在炕头，我拿起来看了一眼，问了一句这是大海捎回来的烟吗，然后就放下了。他到处污蔑说我骂他不配抽这么好的烟。这得亏是前门的邻居德叔和你爸都在场，听得清清楚楚，要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干了，老人是大家的，要么就轮着伺候，想指着我一个人是不可能了。”
　　我妈嫁进朱家十年，任劳任怨的伺候了老人十年，连老太太都是我妈送走的。
　　在朱家，富商是一手遮天、大权在握的皇帝。
　　规矩都是他一手订的，全家都要遵守。
　　这也正常，他一人得道以后，整个朱家都跟着升天了。朱家的小辈都在他的扶持下有了自己的事业，各个成材，他有功是毋庸置疑的。大家也乐得捧他赞他。
　　他有两个规矩：第一，朱家的老人不用姑娘伺候，孝顺是儿子的事。第二，老人对了也是对了，错了也是对了。
　　他远在京都，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所以，这两个规矩就等于是给我家立的，说的再具体一点，是给我妈量身定制的也不为过。
　　我妈私下没少受委屈，她经常偷偷和我说，“我受点委屈不要紧，万一他看在心里了，能帮帮你呢。”
　　富商为了笼络住我妈，没少给她画大饼，类似于我以后那就是他的事之类的话都是老生常谈。
　　饼画多了，从来没有兑现过。
　　我妈慢慢也咂摸出味了，说到底我不是朱家的血脉，他不帮也在情理之中，这没啥好怨的。只是关于她一个人伺候老人这事越想越不平衡，我姥姥五个孩子，养老是五家轮，一家一个月。老头子这边也是五个孩子，除了富商，还有三个姑娘，但是按照富商的逻辑，养老的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借着这次的事，她想起义，推翻不平等条约。
　　她和我说，两个姑姑要去给小辈看孩子，还有一个姑姑在家，起码有一个人能帮帮她也好啊。
　　拉着大姑和她一起养老，就是她这次想闹出来的结果。
　　02
　　她日日盘算自己的话要怎么说，盼着富商回来，一决胜负。
　　我妈这么个闹法，富商不得不回来解决。
　　他在家留了三天，温声细语的安抚，温柔但坚定的一一驳回了我妈的请求，甚至都没给什么理由。
　　我妈看着闹得厉害，其实色厉内荏，她车轱辘话来回说，自己的逻辑都是乱的，没几句话就让富商提溜着走了。到了第三天，已经被富商洗脑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出于找个台阶下，要求大姑来伺候一个月，转过年，她再接着干。
　　富商拒绝了。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仿佛在嘲笑我妈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的不自量力。
　　这回答激怒了我。
　　我走了过去，如果我够世俗够圆滑，我也想像他一样云淡风轻的微笑说话，温柔而有力量。但是我不行，我满身怒火克制不住，所以我出口的是冒犯，是质问，“为什么呢叔叔，为什么不行呢？”
　　事后复盘的时候，我想，这真是太遗憾了。
　　他明显没把我放在眼里，“禾禾，你还小，你不懂。很多事需要你长大了你经历了，你才能明白。”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我还小，而是我没有资格插手长辈的事。
　　我甚至觉得他心里正嚣张跋扈的在对我嗤之以鼻，“气不过又如何，你想替你妈出头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长辈两个字直接就压死了。”
　　我和我妈不一样。
　　我不会试图拿我的逻辑说服他，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听。他的逻辑如果说服不了你，他会直接强权压下来，结果是定好的，只看你是要吃软的还是硬的了。
　　所以我的方式是，我听他的逻辑，配合他的逻辑说服我。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的话。
　　所以我点点头，说的话发自内心特别诚恳，“对的叔叔，就因为我小，我不懂。所以请教叔叔。我们是晚辈，你们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们怎么在前面孝顺爷爷，我们就在后面怎么学。我现在看不懂叔叔的操作，怕学得不对，损了叔叔的英明，所以要问明白。比如我们家，有我哥和我，两个孩子，将来怎么养老呢？”
　　对的，我是女孩。
　　他被我怼的哑口无言，一张老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憋得通红。
　　03
　　事后我妈高兴的说，你当时把他怼的哑口无言，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已经欢天喜地的忘记自己的初衷了。
　　曾经，我想说服她离婚，为此吵得昏天暗地，闹得不可开交，反而让朱家人看了笑话，觉得我妈是妾心不渝，更加洋洋得意。
　　我就放弃了，不能不放弃，我远远的看到了结果，知道就算闹到天崩地裂，除了和我妈分崩离析没有其他结果。
　　闹一圈两败俱伤，还让别人看笑话，又何必呢。
　　我妈爱我，毋庸置疑，即使她的爱带着刀子带着刺。
　　我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人。
　　我上学期间要生活费要一千，他能给打两千的那种好人。
　　但是前提是，不要拿放大镜的眼光去照人性的残缺美，比如说，他下意识希望我不如他儿子混的好，他会开玩笑的说，毕业了先生个孩子在结婚吧。
　　当时我在他们面前，没有男朋友。
　　恶意以玩笑的方式展露头角，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要不然怎么地也会镇压下去，避免落人话柄。
　　我没赢。
　　虽然我肯定是气着他了，但是论结果来说，我也没占到啥便宜，事情的风向变成了我顶撞长辈，爸妈替我道歉，请他原谅我的不懂事。
　　富商很大度的表示，他一点都不生我的气，孩子有疑惑是正常的。言语诚恳、态度和善让我妈受宠若惊、沾沾自喜，觉得他因为这次的事产生愧疚，变了态度。
　　他确实变了态度。
　　我发的朋友圈，富商点赞评论频率升高，似乎从高高在上的神仙落下凡尘，亲民的很。
　　甚至在家族的十人小群，他发了一段文字，是某年应届生招聘信息。
　　京都某岗招聘，岗位要求和我的专业十分相符，我刚好也是某年应届生，薪资待遇都好的和天下掉馅饼一样，还给解决京都户口和住房问题。我退出群聊页面，看了一眼群成员，确定除了我他们都已经有很好很体面的工作了。
　　看来是专门给我下的铒。
　　我心动了，打开私聊页面正要咬铒，忽然灵机一动。
　　拿他的招聘信息复制到百度上，搜到了同款链接，点进去，一模一样的文字，只有一点改动，年份是前年的，是前年的招聘信息。
　　我笑出声来。
　　在群里回了一个厉害了的表情包，是个小人竖着大拇指。
　　我是一语双关，夸的是他煞费苦心改假信息引我上当。
　　但他会不会理解成这个职位太好，他太厉害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赌他不会猜到，我识破了他的奸计。
　　更感谢中文的博大精深，让我能这么巧妙隐晦的表达嘲笑而不落人口舌。
　　04
　　群里，他没有再回，我也没有再问。
　　几天后，我妈给我打来电话。
　　富商和她说，我之前考失败的某大学老师岗位，又在招聘，他有人脉，可以直接聘用我。通常一个岗位的招聘，频率再高，也不会在一年内招两次。
　　这事可信度太低，我驾轻就熟的到该校官网查看招聘信息。
　　确实是招人，消息是真的。和上次一样，有点细微的区别。
　　不是编制，不是合同工，是劳务派遣的临时工，工资就俩千块钱，门槛极低，没有学历限制，去个人就能要那种。
　　我妈大力劝我，先去看看，不一定就要再那干，没必要拒绝的这么快。
　　我尽可能的解释给她听，不能去。如果去了，我就完全活在富商的掌握中，我之后要往哪考编，考不考得上，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如果那里的工作环境紧张，没有时间学习，我不得不辞职的话，又会背上自己考不上人家通过关系帮忙找的工作还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看不上的罪名。
　　尽管，实际上，这工作完全不需要关系。
　　哪怕就是去看一看，也是沾了嫌疑，万一人家说关系都给我打点好了，我却放鸽子不去了呢？惹不起。
　　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步都不能往前走，现在拒绝是最省事最不惹麻烦的做法。
　　过招虽然剑过无痕，但是我逐渐稳沉，有意学一学他说话做事的高明手段。
　　05
　　没多久，当地县城招考人才引进，两轮面试。
　　我妈打爆了我的电话，苦口婆心劝我再相信他一回，她有预感这次他是真心的。因为上次的事，富商意识到自己的过分，有意弥补，这次的承诺和以往都不同，他更加坦诚，更加诚恳，表态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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