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竹节文学 2024-09-06 长姐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楚王。 大婚之夜,被送入洞房的却是我。
「按我说的做,不然你娘小命不保。」



沐妍扒掉我的外袍,把我推到屏风后。



今天是她加入楚王府的大喜之日。



我作为陪嫁丫鬟与她一同进府。



沐妍还穿着凤冠霞帔,尽管她此刻神色狠毒,也无损她的美艳不可方物。



沐妍抽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刀锋抵着我的脸颊,我假装被吓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沐妍阴险笑道:



「今晚洞房夜,你替我好好伺候楚王。



你要是能让我满意,今后有你享福的时候。」



沐妍倾慕六王爷已久,却要把我送到对方床榻上。



只因她并非完璧之身。



沐妍与沐府某侍卫有染。



事情败露后,她母亲为替她遮瞒,把那侍卫毒杀了。



奈何人死了,也恢复不了沐妍的处子之身。



为了不被楚王厌弃,沐妍选中我做她的陪嫁。



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妹,我俩的身形有六七分相似。



她自认如此便可瞒天过海。



沐妍软硬兼施,下一刻又恐吓道:



「倘若你露出马脚,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发卖出去!



你那疯子亲娘也别想活命!」



我抿唇,面露惧色地点头.



沐妍收起匕首,让我在屏风后等待。



少顷,厢房的门被踢开。



楚王韩睿大步流星走进来。



身上的大红喜服衬得他气宇轩昂,俊美无涛。



我躲在屏风后,大气都不敢出。



沐妍乖巧地坐在榻上。



韩睿只淡淡瞥她一眼,旋即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沐妍忙凑过去。



「王爷,我来吧……」



沐妍接过茶杯,趁机将藏在指甲内的药粉渗进去。



这是她托人弄来的催情药。



韩睿喝下茶水不久,便开始脸色潮红,呼吸急喘。



他恶狠狠地瞪着沐妍:



「你给我喝了什么?」



沐妍佯作无辜道:



「啊……这是,家中老嬷嬷给我的,说能增进夫妻情趣……



奴并不知是何物……」



韩睿气愤地砸了杯子,沐妍唬了一跳。



韩睿骂道:



「这是五石散!本王身体强健,何须用这种毒物助兴?



你是怕本王折腾不死你?」



韩睿吼完,身上更热了,他不由得扯开衣襟。



沐妍大喜,她装模作样跪下道:



「奴知道错了,奴再也不敢了!



求王爷饶恕!」



韩睿没再说话。



五石散药效发作,他的眼神犹如嗜血的野兽,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



我缩在屏风后,心底直发憷。



沐妍扶他到榻上,顺势吹灭烛火。



屋内一片漆黑,只听见韩睿急促的呼吸声。



沐妍将我拽出来,把我扔到韩睿身上。



韩睿的双臂立时缠绕住我的腰身。



我趴在韩睿身上,鼻息间全是他浑厚的男性气息。



我的后脑勺被他扣住,温热湿润的唇堵住我。



我倒抽一口气,身上的衣裳被撕开——



2



天际泛起鱼肚白。



我双膝打颤,艰难地爬下床。



榻上的韩睿还在酣睡。



我低头,看到小腿肚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暗红的痕迹宛如利刃般将我的心窝刺穿。



伪装出来的坚强,在此刻土崩瓦解。



昨夜的种种犹在眼前。



沐妍下药暗算,让韩睿十分恼怒。



他似乎把我当成沐妍,将怒气全发泄在我的身上。



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尽管我咬牙切齿,也没忍住发出痛苦的悲鸣。



明明罪魁祸首是沐妍,而我却要承受一切。



我攥紧拳心。



这些伤害,与我母亲的性命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我使劲眨眼,强迫自己把泪水咽回去。



我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费了好大劲才穿回身上。



我颤颤巍巍,刚走出卧房,躺在花厅贵妃榻上的沐妍便醒了。



她用怨毒的眸光剜着我,只说了一个字:



「滚!」



我深呼吸,艰难地迈开腿走出门外。



我回到下人的厢房后,独自烧水擦拭身子。



脱下衣裳后,我才发现自己左胳膊上多了只金镶玉臂钏。



我恍惚想起,这是昨晚,韩睿要了我第一次后,给我戴上的。



他好像还说,这是什么信物来着?



这东西要是被沐妍发现就麻烦了。



我使劲拔着那臂钏,可能是我太着急。



臂钏卡在我手臂上,竟撸不动。



我急出一头汗,心想还是罢了,穿上外衣便瞧不见了。



过阵子弄下来,我再悄悄还给沐妍。



沐妍得偿所愿。



韩睿并未发现洞房花烛夜与他共度春宵的另有其人。



本以为她从此能与韩睿琴瑟和鸣。



未料,韩睿在成亲的第二日,便被派往南疆平乱。



沐妍与老王妃率领一家老小为他送行。



我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后,淡漠地望了望被簇拥在中间的韩睿。



他一身戎装,眉宇间尽是冷峻。



老王妃不知道正给他交代什么,沐妍也凑近说了几句体己话。



韩睿的副将把他的坐骑牵了过来,另有一名英气高挑的女子一同前来。



该女子见了老王妃,豪爽地唤她:



「婶婶!」



老王妃点点头。



此人我有所耳闻,她叫李赛儿,是韩睿的义妹,老王爷同袍的孤女。



韩睿此处出征,她也会一同前往。



我瞄到,沐妍在看见李赛儿后立时变了脸色。



沐妍善妒,而今韩睿征战在外,身边还伴着个红颜知己,她定然多有顾虑。



韩睿出征一个月余,沐妍以看望母亲为由,回沐府小住。



我归家后,才得知我小娘被打发到郊外的庄子去了。



庄子里缺衣少食,我小娘不知得受多少苦。



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这日,我在沐妍卧房内为她铺被褥,不经意听见她与大娘子在外密谈。



她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可闹不住我耳力好。



只听沐妍道:



「王爷这一趟前去南疆,少说要待个一年半载。



李赛儿那狐媚子若趁机爬床,待他们回来,我在王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大娘子:



「你说得不无道理,你可不能坐以待毙,定要在王爷回府前巩固地位!」



沐妍焦急道:



「我能怎么办啊?



王爷不在,老王妃待我也不冷不热的。



王爷并非老王妃亲生,她亲儿刚及弱冠,就养了一屋子侍妾。



我瞧那老货巴不得王爷战死,好让她亲儿继承爵位!」



「呸!别胡说!王爷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大娘子话锋一转:



「只是,有些事不得不防。



你与王爷已圆房,不如趁此机会,来一招树上开花……」



3



沐妍:



「树上开花?什么意思?」



大娘子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我缩在门边,从她的嘴型推断出她的话来:



「你假装有孕,若王爷提前回来,你便寻个由头,说不慎小产了……



若王爷长久不归家,咱们买通稳婆,找个白胖可爱的男婴,就当是你生下的。



倘若……王爷真回不来,你有儿子傍身,还怕那老货不成?」



沐妍眼中发亮,点头不迭:



「还是母亲您有办法!」



我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屏住气缓缓后退。



我不由得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月事迟迟未来,我已猜到是什么。



在我腹中,已种下了韩睿的血脉。



我十分清楚,这孩子若生下来,注定不属于我。



我不能坐以待毙,让自己的骨肉步上我的后尘。



我知道沐妍最顾忌的是什么。



瞬息之间,我心中已有筹谋。



回到楚王府后。



这日,我特意换上一袭亮色衣裳,提上花篮站在院子里掐花。



后方的游廊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我置若罔闻。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嫂嫂?」



我神色恍惚地回头。



是韩睿的弟弟韩靖,他身旁还陪着两名美貌女使。



韩靖看清我的模样后,眼内闪过惊艳。



我明知道这是他回院子的必经之路,还有意装出受惊模样,朝他盈盈一拜。



韩靖讷讷问道:



「你不是嫂嫂?为何背影与她如此相似?」



他身边一侍女道:



「这是王妃的陪嫁,叫婷儿。」



韩靖琢磨着:



「婷儿?」



另一侍女又道:



「婷儿姑娘是哑巴,二公子莫要见怪。」



韩靖顿时心生怜悯,冲我柔声道:



「婷儿姑娘,这儿风大,你若要摘花,可到我的院里去。」



我摇摇头,唯唯诺诺地朝他行了告退礼,扭身快步跑开。



是夜——



我端着热水进房,正要给沐妍净手净脸。



沐妍目光凛冽地睃着我,陡然抬手打翻铜盆。



我被热水浇了满身,哎地叫了一声,当即跪倒在她跟前。



沐妍用又长又尖地指甲掐着我的下颚,强迫我抬头。



她红唇微勾,笑得不带感情:



「沐婷,你手段挺高明。



二公子今日不过看你一眼,便跟婆母讨要,想让我将你调到他院子里去。」



我面露惧色,迫切地向她打手势,意思是我没有。



沐妍扇了我一耳光,我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沐妍暴怒,形如泼妇般骂道:



「贱蹄子!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



以为攀附上二公子,便可翻身做主吗?



有我在的一日,你都休想越过我头上去!」



沐妍而今的言行,皆在我预料之中。



我看到书案上的笔墨。



我飞快爬了过去,执起笔沾了墨,在纸上写出一行字:



「恳请长姐送我出府,让我与小娘团聚。」



沐妍狐疑道:



「你当真想走?」



我点头如捣蒜,再书五字:



「望长姐成全。」



我知道沐妍一直忌惮我,如今我已无利用价值。



她不会把我这颗眼中钉放在身边抢风头。



沐妍略微思忖,当场应允:



「好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便成全你。」



我装作没看出她眼底的恶意,朝她叩谢。



翌日,我带上简单的行囊,坐上沐妍替我安排的马车。



赶车的是一名黑瘦的汉子,我上车前,他便用露骨的眼神打量着我。



马车行了半日,那汉子找了一片林子,说要让马歇一歇。



我抱着包袱坐在树下。



汉子端着一碗水朝我走来,假惺惺道:



「姑娘,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摆摆手,站起来往别处走。



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追过来,缠着我道:



「姑娘,你好歹喝点吧……」



那汉子猴急地揪住我的胳膊,我使劲把他甩开。



碗被打翻,水洒了一地。



汉子换了副面孔,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4



汉子把碗一扔,朝我扑来。



我连忙躲开。



汉子搓着下巴淫笑道:



「小美人,王妃让我杀了你。



瞧你这小脸蛋,就这样死掉太可惜了,不如死之前,跟我快活快活 ?」



他如同猫逗老鼠一般与我展开追逐。



汉子叫嚣:



「你乖一点!兴许能少吃点苦头。



要是惹恼了你爷爷我,叫你死得更惨!」



我绕到树干后,迅速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



那汉子探出头来要抓我,我果断将药粉撒在他脸上。



红色的辣椒粉糊了他满脸。



「啊——!咳咳……」



汉子捂着眼睛剧烈咳嗽,继而在地上痛苦打滚。



我只是装蠢又不是真蠢,沐妍是否真心送我走,我能不知晓吗?



她就是想杀人灭口!



幸亏我早有准备。



我趁汉子没爬起来,疾步奔到马车前。



我爬上车,驾着马离开树林。



赶到庄子时,还不到晌午。



趁沐妍还没得信,我找到我娘,带上她便走。



庄子里的人一头雾水,刚想拦我们,我娘疯病发作,对着他们又抓又啃。



庄头被我娘抓破脸,他捂着脸臭骂:



「晦气东西!去去去!要走便走!」



我拽着我娘上了马车,往北面赶去。



直到马车走上崎岖的山路,我才松懈下来。



我终于脱离沐妍的掌控了!



我还把我娘救出来了!



我回头望着车上的母亲,喜极而泣。



我抽噎道:



「母亲,我们离开沐府了。



我不用装哑巴了,您也不用装疯子了!」



我娘披头散发,扑过来与我抱头痛哭。



我娘本是医女,某次外出行医时,被我爹爹看上,强抢为妾。



爹爹的正妻梁氏,面若菩萨却心如蛇蝎。



她表面上待我娘亲厚,背地里变着法子折腾我娘。



我娘先前生的两个儿子都被她弄死。



我幸而是女儿身,才得以活命。



爹爹一开始还护着我娘。



然而,色衰爱弛,爹爹很快又有了新欢,便将我娘丢到一边去。



我娘失了宠,梁氏却仍不放过她。



为自保,她不得不装疯卖傻。



十岁那年,某日,我在院子里跟着侍女姐姐们学唱歌。



爹爹和沐妍路过,他夸了我几句。



说我歌声动听,如黄莺出谷。



当晚,梁氏便命人按住我,给我灌下哑药。



沐妍在一旁看着,笑得花枝乱颤,还说黄莺的鸟喙被锯了。



他们离开后,我娘偷偷找来解药,保住了我的嗓子。



我随能说话,但嗓音再也不如过往般甜美。



母亲告诉我,要想活命,就得藏拙,千万别在沐妍母女前冒尖。



从此以后,我开始装哑巴,在母亲以外的人面前,不再说一句话。



而今我母女二人终于逃离魔窟。



我为母亲拭去泪水,坚定道:



「娘,既然我们已经离开沐府,此生便不能再回去了!」



母亲含泪点头:



「咱们去投靠你小姨吧。



五年前她曾派人给我捎信,她嫁人了,住在一个叫‘平溪镇’的地方。」



几经打听,我们终于在半个月后来到平溪镇。



我们找到小姨的家,却被告知,小姨出家了。



5



原来小姨的丈夫三年前死于时疫。



她无儿无女,婆家容不下她,娘家也无人可依仗,她便索性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我与母亲找到小姨出家的「玉马庵」。



小姨的法号叫「静尘」,因知文达礼,主持让她担任监院,专门管理庵中开支。



小姨与我娘十余年未见,重逢后不禁掩面涕泣,哭个不住。



待她俩互诉衷肠后,我母亲方说明来意。



小姨得知我有了身孕,便央求主持,让我母女住在寺庙不远处的小院里。



这院子虽有些年头,但还算干净整洁。



小姨告诉我们:



「听主持说,四十年多前,某位家道中落的官宦小姐曾在此居住。



后来那小姐在山中遇到一位贵人,与那贵人一见钟情。



小姐便跟着情郎走了。



可她还时常惦记着师太们的恩情,每隔几年都会派人送香油钱来。」



我不放心地问:



「若是那小姐得知我们住了她的院子,会不会怪罪你们?」



小姨笑道:



「无妨,那位小姐今年都六十好几了,她与佛家有缘,想必也是一位心善的人。



她的旧居能庇护落难的人,她应该欣慰才对。」



听小姨如此说,我与母亲才安心住下。



我们在院子里种菜种药草,时不时拿一些药材到山下换点银子。



日子虽清苦,却也舒心自在——



四年后



立秋刚过,阳气渐收,阴气渐长。



今儿趁天气好,母亲下山去了。



我带着女儿「小玥」在院子里晒药材。



小玥指着笸箩上的草药一样样辨认:



「连翘,丹参,当归,黄芪……」



我摸摸小玥儿的小脑袋夸奖:



「小玥儿真聪明。全都记住了。」



儿子小璟调皮捣蛋,正在一旁追兔子玩。



他手里握着一截树枝,撵得兔儿乱窜。



我边拨弄草药边叮嘱:



「小璟,别乱跑哦,当心踩坏外婆的紫苏。」



小璟干脆一手捞起兔子走到门外,继续逗着玩。



我抬头瞧了瞧,见他没走远,便没喊他回来。



小璟的笑声不时传回来,我一心二用,不时看看孩子们,不时垂首翻动药材。



屋外响起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又听环佩叮当,笑语晏晏。



我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门边一探究竟。



只见一群华冠丽服的游人朝这边而来。



为他们引路的,正是我小姨静尘和玉马庵的住持慧明。



她们陪着一名鬓发如银、满脸红光的老太太。



老太太面容慈祥,雍容华贵。



那老贵妇后头还跟着一大群人,我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唬得险些没站稳。



是楚王府的老王妃、沐妍,还有韩睿!



为首的贵妇,正是楚王的亲祖母,庆太妃!



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此?



沐妍还有韩睿,都是我此生不想再相见的人!



我正慌得手足无措。



庆太妃不期然看到院门前的小璟。



她眼前一亮,喜不胜收道:



「哎呀,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小璟放下兔子,朝自己认识的静尘和慧明合掌,奶声奶气道:



「阿弥陀佛。」



庆太妃乐了,蹲下身去逗小璟:



「好伶俐的小公子,这是谁教你的……」



庆太妃话说了一半,陡然惊喜地端详着小璟。



她情不自禁道:



「哎呦……这孩子,怎么长得跟睿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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