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褚笙的闺蜜给我发过来一张她醉酒后被男人搀扶着的照片，她说：「我劝你多留意一下这个男人。」
　　我并没有在意。
　　因为褚笙曾让我看过这个男人的照片，他骨瘦如柴，一脸苦相，一看就不是我们这个层次的人。
　　褚笙曾向我吐槽过无数次，她说：「真不知道人事那个小姑娘怎么会招进来一个这样的人，什么也做不好。」
　　「除了个子高点，一无是处，以后多半得打光棍。」
　　她脸上嫌弃的表情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有一天，她竟然为了他怒扇上司一巴掌，被带到了派出所。
　　接到电话后，我匆匆赶到派出所。
　　在门口，我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宋时年。
　　他半蹲着身子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给别人打电话。
　　见到来人是我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十分警惕的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只当没有看见他。
　　大概过了五分钟，褚笙被几个警察带了出来。
　　她一看到我就激动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停住哭泣，哽咽着说：「方安，你都不知道我在里面时有多想你，我根本不敢想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我用手不断地在她后背处抚摸，不过我并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落在我们身后的宋时年身上。
　　他颤抖着胳膊，想伸手去触碰褚笙，却还是忍住了。
　　他沙哑着嗓音说：「笙笙，我……」
　　褚笙听到他的声音后，身子僵硬了一下。
　　不过她随即就换上了灿烂的笑容，抬眸看着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还去老地方怎么样？」
　　说完，她就拉住我的手试图离开。
　　只是，宋时年这次挡在了我们面前。
　　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乖巧且带着哭腔地喊道：「笙笙姐，笙笙姐，你要把我自己丢在这儿吗？」
　　褚笙并没有看他，可她握着我的手变得更加用力。
　　她擦了擦泪，继续说：「我才想起来还没给你订蛋糕，我这就订。」
　　「笙笙姐……」宋时年仍旧固执的喊着她的名字。
　　「你是疯了吗，能不能不要一直喊我，没看到我老公在这里吗？」
　　「你这么大人了，兜里难道没钱，自己打个车回家不会吗？」
　　褚笙忍无可忍，几近崩溃地喊道。
　　我所认识的褚笙温柔、善解人意、极会控制情绪，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情绪如此激动。
　　听到她同事打过来电话说她把上司打了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直到看见刚才的那一幕，我才知道原来褚笙不是不会生气，只是不会因为我而生气。
　　宋时年的眼泪在褚笙吼完后，就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
　　他颤着声音说：「我只是太担心你，你看我刚刚买你买了一个转运手链，希望你能带着。」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玛瑙手链，摆在褚笙面前。
　　「我告诉你，我帮你完全是因为我看不惯他的作风。今天不管被骂的人是你还是其他人，我都会上去给他一巴掌，所以你现在可以滚了吗？」
　　褚笙的情绪仿佛已经到了最脆弱的时候，她拉起我的手不管不顾的上了辆出租车。
　　我看着被她掐红的手心，默默低下了头。
　　宋时年并没有放弃，他跟着车一路奔跑。
　　司机开口：「用停下捎上那个人吗？」
　　「用不着，他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打车。」她笑嘻嘻地说着，可是恐怕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正频繁地看向后视镜。
　　我也跟着向后看了一眼，大概是宋时年只顾着追我们，没来得及看路直接摔倒在地。
　　「师傅，停车。师傅，停车。」褚笙大叫。
　　2
　　她在车还没停稳时，就已经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褚笙走得太急，连车门也没碰住。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扶起摔倒的宋时年。
　　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宋时年把手链带到了她的手上，两个人哭着抱在了一起。
　　我闭上了眼，心底满是哀伤，没人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冲下车去狠狠的揍一顿宋时年。
　　可到最后还是对司机说了句：「走吧。」
　　昨天早上，我接到褚笙同事的电话。
　　对方急促地说：「哥，你快来一趟公司，嫂子和冯总吵起来了说不准还会动手。」
　　我听完笑笑，还以为是有人在开玩笑，正要挂断时从电话里听到褚笙的声音。
　　她扯着嗓子喊：「我看今天谁敢碰我。」
　　我心跳瞬间加速，吓得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不到十五分钟就冲到了褚笙的公司。
　　一上二楼，就看到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
　　我挤到中间，看见宋时年嘴角处带着点淤青站在褚笙身后。
　　而褚笙就像是一只被点着屁股的公鸡一样，斗志昂扬地站在她的大领导面前。
　　不知道领导说了什么，她一巴掌就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眼前的她蛮横、愤怒，是如此的陌生。
　　更让我心痛的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勇敢。
　　她为了保护身后的男人，完全不计后果的和领导顶嘴，甚至还闹到了动手的地步。
　　顿时我心里五味杂陈，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还是冲到了她的身前，笑着给冯总赔罪。
　　「冯总，您今天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家这位。」我笑哈哈地弓着腰，「改天改天我一定带着她上门给您赔罪。」
　　说着我拉着褚笙想让她和我一起道歉。
　　她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凝视着我，那里写满了鄙夷、嫌恶。
　　我的心微微一缩，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她甩开我的手，怒吼：「明明是他的错，凭什么要我道歉。」
　　我一时语塞，想不通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相识多年，别说她会动手打人，就是和人爆粗口我都从没有见过。
　　宋时年拉过褚笙的手，很硬气地说：「笙笙，别闹了，和他这种人不值得。」
　　褚笙乖乖地点了点头，她用手擦拭宋时年的嘴角，担忧地说：「你怎么样？」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一趟我根本不该来。
　　如果我没来或许还能做着褚笙依旧爱我的美梦。
　　但很不幸的是我不仅来了，并且亲眼看到了她是怎样关心另一个男人。
　　我嘴角扯了抹苦涩的笑，此刻她们两个人才分明是对夫妻，我就像是个不被爱的第三者。
　　要走时，褚笙才回过神来想起我才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她拽住我的胳膊，红着眼睛撒娇般地说了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我笑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宋时年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早知道你没什么事，我就不过来凑热闹了。」
　　我强撑着让自己保持着体面，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可抑制的露出苦笑。
　　褚笙难道忘了吗，我给她说过我们两个是夫妻。
　　我们之间不应该有那些虚伪的客气。
　　过去，她说她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永远都是我。
　　然而现在我成了她的累赘，她需要的人变成了那个被她嫌弃的男人。
　　3
　　宋时年是去年刚进入褚笙公司的大学生。
　　他家境贫寒，但是极其刻苦，一路从小山村走到今天格外不容易。
　　褚笙公司是一个国企，里面的很多人不说是大富大贵，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背景。
　　像宋时年这样普通的人倒还是头一个，他为人刻板不会办事经常惹得领导不痛快。
　　刚开始，我在家里总能听褚笙讲宋时年在公司又出了什么丑。
　　「他这个人笨手笨脚，怪不得领导不喜欢。」
　　「他今天忘了提前给领导打开会议视频，又挨了批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985的。」
　　渐渐的，她下班回来脸上总带着淡淡的阴翳。
　　提起宋时年受了欺负，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连饭都吃不下。
　　年初，我父亲生日，家里做了一桌子好菜让我和她一起回家吃饭。
　　收拾好东西要走时，我看到褚笙的手机亮了起来。
　　直觉告诉我，一切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因为好奇心，我打开了她的手机。
　　上面写着：笙笙姐，我爸妈今天来看我，她们听说你经常帮我想今天请你吃顿饭。
　　我不悦地关掉她的手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母还要请褚笙吃饭。
　　一个已婚的女人去年一个未婚男人的父母，还要在一起吃饭。
　　这正常吗？
　　从厕所出来的褚笙看到我对着她的手机若有所思，她警惕的把手机放回包里。
　　我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宋时年说他父母想请你吃饭，你去吗？」
　　她皱了皱眉，质问我：「你刚刚偷看我的手机？」
　　我眉头紧锁，褚笙真的变了。
　　大概一个月前我俩玩闹的时候，她还开着玩笑说：「听同事讲她们老公都会偷看她们手机，你怎么不看呢？」
　　我笑着回她：「你想让我看吗？」
　　她严肃的告诉我：「我爱你，所以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看。」
　　我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着说：「我也一样。」
　　可是现在，她似乎是忘了过去说过的话。
　　如果她没有说我可以随便看她手机话，我是绝不会碰。
　　总而言之，看她的反应我刚才做的事看来已经是出格了。
　　她气愤地穿上皮鞋开门就要走，我拉住她的手腕问：「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一起回我妈家？」
　　她连头都没回，冷漠地说：「这顿饭我吃不下去了，你替我编个理由说一下吧。」
　　我心里没由来的紧张起来，昨晚我妈还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把褚笙带去。
　　她不去，家里肯定认为我们闹了矛盾。
　　我妈身体不大好，我实在不想让她担心。
　　于是我放缓了音调，柔声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偷看你手机，先去咱妈家吃饭好吗？」
　　她掰开我的手，一字一句说：「方安，那是你妈不是我妈，我妈在东岸街。」
　　我听完心下一凉，不再劝她，自己开车回了家。
　　那天我妈不停的数落我，她说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才惹得笙笙生气。
　　最令我无奈的是，她竟然非要亲自上门给她赔罪。
　　是我好说歹说褚笙没事，就是工作忙所以没来，这才将她劝了下来。
　　回到家后，屋里一片漆黑，显然褚笙还没有回来。
　　4
　　天色渐暗，而她一向怕黑。
　　从前每次她加班我都会去接她回家。
　　出于担心，我放下面子一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等来的却都是忙音。
　　直到我又准备给她打时，她发过来消息说：「我想冷静一下，今晚在小娜家睡，不用等我。」
　　我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回了一个字：好。
　　大概是九点多时，小娜也就是褚笙的闺蜜给我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里的她因为醉酒被一个男人搀扶着。
　　她说：「我劝你多留意一下这个男人。」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
　　这个图片我在褚笙手机里见过，还是她主动让我看的。
　　她说她看不惯公司的那些领导，可着劲儿一直灌一个新来的男生。
　　她酒量大，就替人多挡了几杯。
　　她这人啊，一向善良。
　　我只心疼的劝她以后不要再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去帮别人了。
　　褚笙公司的饭局我去过一次，还恰巧见到了那个男生。
　　他文文弱弱，衣服寒酸至极，唯唯诺诺的向我点了点头。
　　许是怕生，他给我递水的时候还洒在了我身上。
　　褚笙立马夺过他手里水壶，瞪了他一眼。
　　「方先生，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了不让你来，你非要跟来。」褚笙略带恼怒地说。
　　记得当时还是周围的朋友打着哈哈，把这件事带过去的。
　　记忆里的宋时年性格柔弱，不管在哪儿都是被欺负的角色。
　　他没有背景、没有能力、没有英俊的面容。
　　我曾以为他这种不管放在哪儿，都不会引起注意。
　　我也以为褚笙对他的关心，都是出于同情。
　　可是，为什么，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
　　褚笙就可以为了他连自己的工作都不要，和别人大打出手。
　　我向褚笙的同事了解了当天的经过。
　　大致是，宋时年把他领导的一个文件放进了碎纸机里。
　　惹得领导当众破口大骂，褚笙看不过去就和领导顶了几句嘴。
　　她的同事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褚笙。」
　　是啊，别说是她，我都没有见过。
　　她的领导虽然当天什么也没说，可背地里去医院做了检查，还报了警。
　　第二天就来人把褚笙带走去做笔录。
　　褚笙被带走时给我打电话，她哭着说：「方安，我好想你，我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我安慰她：「有我在，你放心。」
　　这难道就是她说的没有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我不来，她就可以和别人肆无忌惮的搂着别的男人。
　　我不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接住那个手链。
　　现在我才意识到，今天的我和褚笙和别人动手那天的我一样的多余。
　　回到家后，我点着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一个人也可以过生日。
　　一天下来，因为担心褚笙我也没怎么吃东西。
　　吃完饭后，我的胃有些疼，就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褚笙很晚才回来，她轻手轻脚替我搭上被子。
　　可我还是醒了。
　　我听着她在厨房里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女声。
　　她说：「笙笙啊，我和你叔叔是真心喜欢你，我能看得出来我们家时年也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可要考虑考虑。」
　　等了很久，褚笙才回她：「阿姨您误会了，我和时年只是朋友。」
　　「唉，你们年轻人啊。」那边长叹了一口气就挂掉了电话。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开。
　　宋时年她妈难道不知道褚笙已经结婚了吗？
　　究竟是褚笙忘了说，还是她不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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