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友打电话让我妈去吃饭。

我妈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了礼物赶过去。

她在外边等了五个小时也本没人给她开门。

凌晨妈妈打电话说她心脏疼。

明明是三伏天，可等我赶到时，她却浑身颤抖、满是冷汗。

「清欣叫我来吃饭，是妈妈没用，没见到她。」

「妈妈只希望，你早点和清欣定下来，结婚……」

她还没交代完就心脏病发作，离开了。

到死，她都进不去叶家大门。

我崩溃地打电话给叶清欣。

接电话的却是和她从小玩到大的竹马许森。

「不好意思哈，我也是好心想请你母亲吃饭。」

「清欣说想出国玩，要不你让你母亲来国外找我们吧。」

我听着他们的嬉笑声，咬牙回道：

「挺好的，下个月你们结婚吧，叶清欣，我不要了。」

1

我是江家的私生子。

妈妈当年生下我，带着我回了江家。

但江家只认了我，没认我妈。

他们说，江家不允许我妈这样的人成为江家太太。

为了我能留下来，妈妈答应江家和我断绝关系。

我当时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我的妈妈被人拖走了，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成了江家的污点。

妈妈躲躲藏藏地活了半辈子，现在连葬礼都格外简单。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后事处理完，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我和叶清欣住的地方。

「叶森，我到了，先不说了，晚点我去你家找你。」

门外脚步声传来，是叶清欣。

她进门之后便脱了外套，整个人都倒在沙发上。

「我累了，你随便煮点吃的吧。」

她习惯地吩咐我。

要是换做以前，不用她交代，我都会提前准备好。

她极其挑食，但我总能做到让她满意。

她每次夸我做饭好吃我都会很开心。

可是现在，我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我以为我是她的避风港，以为她把我当成了老公。

现在想来，不过是我好使唤罢了。

「自己去。」

我冷冷地回她。

她有些意外地闷哼一声，看着我。

「你又怎么了，就因为我前几天没有和你母亲一起吃饭？你至于吗？」

「再说了，那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母亲。」

这话一出，我的拳头暗中握紧了。

我妈，还有我，在她面前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怪我没有早点认清这件事，怪我对她还有妄想。

「别生气了，我饿了，先给我煮点吃的吧。」

「这次我去的纽约，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

「这可是我专门排队给你买的。」

叶清欣还是和之前一般，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只不过这次，我突然清醒了。

母亲的离开告诉我，我不是真的非要叶清欣不可。

2

看着她递过来的球鞋，我冷笑。

这鞋子，可真熟悉啊。

倒不是因为我之前和她提过，而是我早在刚刚许森的朋友圈里看到过。

一样的球鞋，叶森扔到了垃圾桶里。

理由是，已经过时了。

叶森不要的、当垃圾的东西，现在成了礼物送到了我手里。

真可笑啊。

我接过那个鞋盒，也随手丢在了地上。

「垃圾一样的东西，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

叶清欣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生气。

修养极好的她此时也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必要这样。」

「如果是因为你母亲，明天，或者后天，我安排一起吃饭，行了吧。」

她踩过地上的鞋子，重新躺了回去，满不在乎。

果然，敷衍我的礼物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垃圾。

「叶清欣，你不问问那天为什么我妈会突然来找你吗？」

她甩了甩手，无所谓地躺了回去。

「你母亲不就是想早点看着我们结婚吗？」

「你放心，阿姨对我很好，所以我保证，下个月婚礼我让她来。」

「只不过你也知道，阿姨本来就上不了台面，我安排了旁边的小厅给她。」

「让她看着我们结婚，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我看着她一脸嘲讽，苦笑。

我妈对她那么好，她倒是贴心，给我妈安排了一个偏厅。

这不是间接告诉所有人，

我妈见不得人。

我也见不到人。

「叶清欣，下个月你和许森结婚吧，我们算了。」

她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威胁。

「江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再无理取闹，别怪我直接把你母亲赶回老家。」

「当初我能把你母亲从乡里接回来，就能把她送回去。」

3

说完，她径直甩门离开了。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是，因为她我才能把妈妈从老家接回来。

但是自从我妈来了后，是把她叶清欣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的。

甚至有时候比对我还好。

叶清欣她妈从小对她不管不顾的。

是她自己说，从我妈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我妈给她的关心和爱都给狗吃了吗？

我从没想到，一直以来我爱的女人，原来是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

拿我妈威胁我，让我低头认错，让我求她原谅。

这次，再也不会了。

我把妈妈留下的东西打包好，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笑的是，比起许森，我更熟悉纽约。

我和叶清欣的开始，是在纽约。

当年我在纽约留学，偏偏学的还是最烧钱的美术设计。

说得好听是留学，说得不好听是在纽约打工。

江家只是出钱把我送了出来，之后的生活费和学费全靠我自己。

没有办法，我只能一边上课一边在餐馆给人端盘子赚钱。

那天傍晚，餐馆没有什么人，老板很好心地放我早点回家。

却没想到，在餐馆外碰到了几个小混混。

纽约很乱，我本来打算赶紧走的，突然听到了一句

「吗的，救命！」

异国街头，这句话成功吸引我了，让我控制不住地回头。

转头看到的就是喝醉了酒的叶清欣。

她从另一边跌跌碰碰地扑向那群小混混。

嘴里喊救命的是她，拿着酒瓶子砸人的也是她。

那几个混混也懵了。

我心里暗笑这人估计得倒霉了，还是赶紧走比较妥当。

没想到，她突然拿手指着我，朝我喊：

「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求你了——」

真是疯了。

这情况，谁能不跑？

我拽紧自己的包，一个小跑就溜了。

没想到她居然追了过来。

后面那群混混也反应过来了，追了一条街才停下。

等我们终于停下的时候，她也酒醒了。

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就这样，我们不打不相识。

4

那时候的叶清欣，据说是和家里闹翻了。

没有家里的支持，比我还穷。

所以我理所应当地以为她是和我一般在国外上学的穷学生而已。

在国外待久了，总是希望有人陪伴。

所以我们干脆就合租了纽约城郊的一间小公寓。

白天我们去上课，下课了就一起去打工赚钱。

当时最大的奢侈就是等周末一起去华人超市买打折的肉和菜。

那时候，还是她给我做饭。

她说，我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用来做饭的。

尽管她做饭很不好吃，每次都是我来收尾的。

叶清欣总会在各种细节打动我。

后来，我们彼此都默认了这种陪伴的关系。

但是谁都没有先表白。

直到在纽约的最后一个月，她才和我坦白她的身份，坦白她为什么来纽约。

原来她是为了挽回她的前男友——许森。

当时许森突然和她分手。

叶清欣为了讨个说法才突然跑到了纽约。

结果遇到了扒手，钱都没了。

联系家里，家里为了逼她回来，直接断了经济支持。

没想到叶清欣死犟死犟的，偏偏就留在了纽约。

说句可笑的，没有许森，我也不会遇到她。

回国之后，我们如愿在一起了。

只不过，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用叶家的话来说，我八辈子都攀不上叶清欣。

但叶清欣一直坚持，她告诉我，这辈子只会嫁给我。

为了说服我，她还把妈妈从乡下接回来，

给我妈买了一套和我们一个小区的房子。

不止一次，她告诉我，幸好遇到了我。

让她既有了爱人，也多了个好妈妈。

没想到，两年前许森回来，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味。

但我一直心存幻想。

而这次，我是彻底看清了。

叶家说的没错，我八辈子都攀不上她。

既然如此，我走还不行吗？

5

一路舟车劳顿，我带着我妈留下的东西回了老家。

老家在海边，她特别喜欢这里。

当初从老家离开时就说，其实不用接她走的。

我妈喜欢这，她说一个人住着挺好。

但是叶清欣坚持说老人家不能一个人住在乡下。

坚持把妈妈接了回去。

我现在真的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如果当初我没有同意，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接到那个电话。

那她就不会明明自己心脏疼，还守在叶家门口苦等。

想到这，我颓然地坐在地上，看着妈妈留下的遗物发呆。

却没想到，门突然被踢开，叶清欣带着人冲了进来。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许森。

她气势汹汹地看着我，质问我。

「江辰，你这次真的闹大了！」

「你母亲呢，我告诉你，就算你带你母亲藏在这也没有用！」

我静静地看着她。

「你想做什么，你直说。」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许森揽着叶清欣，挑衅地看着我。

「江辰，你母亲的出身我们都知道。」

「你为什么不劝劝她，还是，是你叫她那么做的？」

我听完许森的话满是疑惑。

这是在发什么疯？

大老远过来专门骂我妈？

而旁边的叶清欣更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我以为她是知道我妈去世的消息过来吊唁的。

可她现在，更像是上门问罪的。

「你们想说什么？」

我攥紧拳头，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是你怎么能让你母亲害人呢？」

叶清欣牵过许森，告诉我昨天许森遇到我妈了。

被许森抓到我妈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满头雾水，许森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还装愣？江辰，你是不是让你母亲给清欣送了一篮水果？」

「水果里面混着芒果，清欣她芒果过敏，你这是要她的命！」

6

我看着叶清欣手上比蚊子包还小的红点都气笑了。

叶清欣芒果过敏，我和我妈很早就知道了。

为了这个，我妈当时还专门拿了小本记起来。

送给她叶清欣的吃的绝对不会有芒果。

而且，我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给叶清欣送什么水果果篮。

更何况，我妈在昨天早就，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我妈什么时候送水果给她了？」

我反问站在旁边看好戏的许森。

他理直气壮地说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前天。」

「江辰，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但你不能害清欣啊。」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妈，上周就已经躺在骨灰盒里了。

她能专门飘出来，给叶清欣送水果？还专门碰上了许森？

「这里是我家，不欢迎你们。」

我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让他们走开。

他们估计没有想到我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是什么态度！江辰，你最好让你母亲出来解释清楚！」

叶清欣一边拽着我的手，一边朝我吼。

我用力甩开她，却没想到，连带着和她一起摔到了地上。

连带着我妈留下的遗物也撒了一地。

看着撒了一地的东西，我禁不住喊出了声。

我疯了一般地想把那些东西收回来。

我以为叶清欣这么急匆匆来找我，是她发现了我妈离开了。

我以为她带着许森是来找我道歉的。

没有想到，他们是专门过来给我妈泼脏水、污蔑她的。

许森一边嫌弃地看着我，

一边用脚踩在了妈妈留下的东西上。

我看着他用鞋子反复碾过的，是我妈给我留的平安符。

「你滚开！」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疯了一般想推开他。

却因为太激动，失了力气，整个人扑空摔倒到地上。

7

那个平安符，是我妈上个月专门去求的。

她说是给我们结婚的时候用。

我一个，叶清欣一个。

结果还没送出去她就——

「清欣，你看江辰，不但不道歉，看着还想打人哦！」

我咬着牙，用仅剩的理智抬头看着许森。

「挪开你的脚，然后，滚出去！」

许森一脸无所谓地松开了那两个平安符。

然后，一脚踢开。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红色的平安符被踩得脏脏的，还被许森踢到了角落。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爬到角落，想捡回那两个平安符。

还没来得及把平安符重新收好，我就被叶清欣带来的人摁住。

等平安符被他们捡起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碎了。

「不——」

我看着碎掉的平安符，就像那天在叶家门口的妈妈一样——破碎、可怜。

都怪我，都怪我。

我连妈妈留下的遗物都保存不好。

我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叶清欣估计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

她眼里满是震惊和厌恶，似乎在感叹，我怎么成了这样。

呵，是啊，我怎么成了这样。

「江辰！给我道歉！否则你以后别想再见到你母亲！」

我跪坐在地上，看着一地凌乱，冷笑。

叶清欣见我这般更是气极了。

她打了助理电话，还开了免提。

「把江辰母亲的那套房子卖了，把她赶回去，婚礼也不准她来！」

助理那边沉默了一会，终于磕磕绊绊地回复了叶清欣。

「叶总，江辰的妈妈，上周在叶家门口突发心脏病，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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