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喜欢贺连洲，全京城都知道。

如愿嫁给他那天，庶姐入宫选秀，被封为贵妃。

当晚，贺连洲喝的酩酊大醉，红着眼将我压在榻上，动作粗鲁。

三年后，庶姐病逝，贺连洲举兵造反，称帝后他带兵屠尽我苏家满门，赐我毒酒牵机，我死前受尽了痛苦。

他说：“这都是你欠阿宁的。”

阿宁，是庶姐的名字。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成亲前一晚。

这次，我决定成全贺连洲。

……………

我捧着嫁衣坐在梳妆台前。

齐国公府的女儿出嫁，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

这嫁衣的料子是御赐的云锦，上面的刺绣更是上百位绣娘用了半年才制作而成。

我原本应该开心的。

毕竟明日我终于可以嫁给倾慕已久的那个人。

如果我没有重生的话。

闭了闭眼，我想努力忘掉上一世齐国公府覆灭的惨状，和我被灌下牵机毒酒的痛苦。

是我错了，是我横刀夺爱才会害了爹娘，害了自己。

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唤了贴身侍婢：

“碧柳，卫婉宁还在祠堂跪着吗？”

碧柳点点头：“老爷说罚跪到明日宫里的嬷嬷来接。”

“去告诉父亲，我愿意替姐姐入宫，至于贺连洲，就让姐姐去嫁吧。”

我垂下眼帘，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

一炷香后，我和卫婉宁都被叫到了爹的书房里。

我当着爹和卫婉宁的面，将方才让碧柳传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胡闹！”爹眉头紧皱，

卫婉宁此时正跪在我身边，一张俏脸哭的梨花带雨。

听见我的话，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毕竟，卫蓁蓁喜欢贺连洲，全京城都知道。

而宫里那位陛下萧沅，据传闻却是以铁血手段上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恶魔。

我不卑不亢地磕了一个头：“爹，女儿真心愿意替姐姐入宫。

姐姐身子弱，性格又软，入宫后的生活只怕举步维艰。

更何况，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知道贺连洲喜欢的不是我，我入宫，至少可以成全他的心意。”

“蓁蓁……”爹看向我的眼神中夹杂着不解和心疼，“这婚事，分明是你好不容易求来的……”

“女子心思善变，如今我不想要了。”

我低下头，遮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心里却不住地发寒。

贺连洲是实实在在的惊才绝艳少年郎。

大将军贺鸣之子，十六岁带兵击溃北疆五万大军，十八岁封将，前途不可限量。

可我喜欢他，与这些无关。

五年前，我因贪嘴长胖，随爹娘赴宴时，好几位贵女嘲讽我“圆润”。

我躲在花园里哭。

他如谪仙般一身白衣，带着半边面具出现在我面前，摘下一枝海棠递给我：

“香花赠美人，别把好看的脸蛋哭花了，她们是嫉妒你才说你的。”

我来不及问他的名字，只捡到了他掉落的，刻了贺连洲小字的玉佩。

自那日起，我对他一见钟情，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单恋。

恋到全京城都知道我非他不嫁，恋到他几乎避我如蛇蝎。

若不是上一世，卫婉宁入宫三年病逝，贺连洲起兵造反屠尽我齐国公府，我不会知道，他喜欢的人一直是卫婉宁。

娶我，只不过是把我当做替代罢了。

他把卫婉宁的死全部怪到了爹娘和我的头上。

“若不是你们送她入宫，她怎会在后宫中郁郁寡欢，心思郁结而亡？”

贺连洲亲手杀了我爹娘，然后对我说：“阿宁经历的痛苦，我要百倍偿还给你。”

他赐了我牵机之毒。

我被折磨了整整两日，才在绝望和后悔中断了气。

嫁给贺连洲的后果，我已然经历了一次，这次，我成全他和卫婉宁。

只盼他们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第二章：入宫

我性子要强，决定了的事更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爹自知劝不动我，重重叹了一口气：“随你吧。”

第二日一早，宫中的嬷嬷就来接我了。

我收拾妥当之后，绕到了卫婉宁的院子里。

她起得也早，已经穿上了我那套精致华美的红嫁衣，正在由丫鬟和嬷嬷梳洗打扮。

她眸含春水，顾盼流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娇羞之意。

我心里有些泛酸，抬脚走了进去。

卫婉宁原本和身边的丫鬟笑的正开心，转过头对上我的视线，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来看看你。”我说。

“蓁蓁……”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你为何要将贺连洲让给我？”

我并没有回答她，只神色淡淡道：“我只希望姐姐牢牢抓住他的心。”

卫婉宁的神色有些茫然。

似是不明白，我究竟为何让出了这桩费尽心思得到的姻缘。

“抓住他的心？”她喃喃道。

“对。”我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

牢牢抓住他的心，让我卫家免于灭顶之灾。

没过多久，碧柳就来催促我：“二小姐，宫里的车架来了。”

我缓缓起身，对卫婉宁道：“蓁蓁祝姐姐和贺小将军永结同心。”

说完，我转身离开。

“卫蓁蓁！”卫婉宁忽然站起身喊道。

我顿了顿脚步，却没回头。

沉默片刻，她低声道：“保重……”

“我会的。”我说。

我以为我会恨她，却没想到在这一刻，无论是对贺连洲，还是卫婉宁，我都释然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来护送我入宫的，除了宫里的嬷嬷和太监，还有一人。

“怎会是你？”

贺连洲一身白色劲装，骑在马上，看见出来的是我，他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讶和厌恶。

“你应该开心才是，我决定入宫，所以你等会要娶的人，是卫婉宁。”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踩着凳子准备登上马车。

“你在耍什么花招？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喜欢你吗？”

贺连洲怔了怔，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语气十分不耐烦。

“别闹了，去让你姐姐出来吧，耽误了入宫的时间我们都要掉脑袋。”

我迅速坐进了马车，掀开侧壁的帘子对他说：

“贺连洲，我没在闹，我不喜欢你了。今天入宫的真的是我。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闻言，贺连洲眉头微蹙，清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卫蓁蓁，你当真要进宫？”他声音微微发颤，“你是想用这种手段让对你念念不忘吗？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你……”

“我当真要入宫。”我打断了他的话，“麻烦贺小将军护送了，别误了时辰。”

然后放下了帘子，将他的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彻底隔开。

我面上云淡风轻，嘴角还含着浅浅笑意，可掩藏在广袖下的手早已死死攥住了帕子。

说不难过是假的。

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马车外，贺连洲沉默了许久。

“出发。”

终于，他下了命令。

马车朝着皇城方向缓缓驶动。

第三章：初遇萧沅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抵达皇城，马车停下，我听见他说：“到了。”

我掀开车帘，贺连洲已经从马上下来，他朝我伸出手：“下来。”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扶着车沿跳了下来：“不必了。”

他的手抬在半空，僵了僵，才缓缓收了回去。

就是这些看似也有些温柔的行为，才让我觉得，贺连洲心里有我，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是他的无意之举，给了我不该有的希冀，才会错的那么离谱。

“多谢贺小将军，请回吧。”

我站定之后对他说。

原以为他就送到这里，却不料他将马缰交给了小厮：“我要亲自送你去见陛下。”

“可是婚礼……”我下意识皱了眉。

“来得及。”他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你若后悔，也来得及。”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后悔？嫁给你我才是真正的后悔。

“我不后悔，走吧。”我不再看他，朝着宫门口走去。

听见我的回答，贺连洲脸色又黑了几分，沉默地跟在我身侧。

刚才的马车停在皇宫后门，距离御花园倒是挺近的，我跟在嬷嬷身后闷着头往前走，根本没注意看前面。

直到身边所有人都齐齐跪下，我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啊！”我撞疼了鼻子，惊呼出声，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眸。

眼前的男人生的实在是好看，眉眼修长疏朗，带着笑意的丹凤眸摄人心魄，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整个人看上去既清冷又带着几分艳丽。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乌黑的长发随意束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揉了揉鼻子，赶紧站直了向他道歉。

能出现在御花园，非富即贵。

“你是卫家的？”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是……”我刚准备回答，只听到贺连洲突然开口：“回禀陛下，是卫家嫡女卫蓁蓁。”

陛下？

我蓦地瞪大了眼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女不知是陛下，请陛下恕罪。”

我这一跪才发现，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跪下了。

“不知者无罪。”萧沅温柔地将我扶了起来，“免礼吧。”

我想起了传闻里对他的描述，“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不由得浑身一颤。

“传令下去，卫氏蓁蓁，出身高贵，品行端庄，贤良淑德，深得朕心，故册立为皇后，以母仪天下，共襄盛举。”

我脑子里还在乱想，就听见萧沅对身边太监下了令。

皇后？

我分明记得上一世卫婉宁进宫后，也只封了个贵妃，我怎会是皇后？

我错愕地抬起头，目光再次与萧沅对上，可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十分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

萧沅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吓人。

我心里暗暗想。

“贺爱卿，听说你今日大婚，朕就不留你了，快些回府去吧。”他对贺连洲道。

“陛下，臣……”贺连洲却看上去有些犹豫，说话吞吞吐吐的。

他今日着实有些奇怪。

萧沅见他不走，皱了皱眉，凤眸微敛：“怎么了？”

贺连洲沉默片刻：“无事，臣告退。”

第四章：贺连洲

昨夜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入宫第一日，我会在御花园撞见萧沅，还被封了皇后，此时正被萧沅牵着手带着逛后宫的宫殿。

“蓁蓁喜欢哪一间就住哪一间，随便选。”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陛下，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我入宫前便知道萧沅后宫妃子稀少，后位空悬多年。

加之上一世卫婉宁绝色之姿也换不来他的宠爱，我只当他是不喜女色。

可如今，对我却这般不同，究竟是为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萧沅停下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我怔了怔：“什么？”

一阵春风吹过，吹落了三月的桃花，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了我和他满头。

萧沅忽然朝我靠近一步，伸手抚上我耳后。

我下意识向后退，他却先一步扶住了我的腰。

“别动，树叶。”他在我耳边低声道。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颈间，我不由得耳根发热。

“没关系，等你想起来，我定要罚你。”他从我发间取下一片落叶，轻轻敲了敲我的头。

与此同时，贺连洲心头有些空落落地。

他快马加鞭要赶回贺府，去换上喜服迎娶那个在他心上住了好多年的姑娘。

卫家庶出的大小姐，卫婉宁。

她像蝴蝶一样美丽又脆弱，只是多年前的惊鸿一瞥，便让他一见钟情。

若不是齐国公施压要他娶卫蓁蓁，他原本是要向卫婉宁提亲的。

得知婉宁要入宫的消息时，他几乎心死。

没想到今日，入宫人选换成了卫蓁蓁，他阴差阳错竟能娶到心爱之人。

虽不知道卫蓁蓁为什么这样做，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好事。

贺连洲虽然这么想着，脑子里却反复出现卫蓁蓁的身影。

他刻意忽略掉了那一点点隐隐的不安，一时失神竟没看到侧面疾驰而来的马车。

“小心！”

对面的车夫已经勒紧了缰绳，可贺连洲反应不及，仍是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的头重重地磕到了石板地上，昏了过去。

挑了许久的宫殿，最终，萧沅还是将我安置在了他寝殿隔壁的霜华殿里。

“还是想蓁蓁离我近一些。”他眼眸弯弯，神色温柔。

我不由得想起，我追在贺连洲身后五年，嫁给他三年，他对我的称呼永远都是“卫蓁蓁”，“二小姐”，“卫氏”，从来没唤过我“蓁蓁”。

赐我毒酒那日，却唤卫婉宁“阿宁”。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安排妥当之后，萧沅就先去书房忙国事了。他临走时对我说：“蓁蓁，晚些时候朕再过来看你。”

萧沅走后，我独自坐在寝殿的窗边出神。

算算时辰，贺连洲应该已经去接亲了吧。

今天齐国公府和贺府一定很热闹，不会像我嫁给他的那次，只有我一个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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