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三年,陪在妻子身边的仍旧是那具我精心研发出来的仿生机器人。
它的外观和我一模一样,记录了我生前所有的言行习惯。
只是从来不会对她生气。
所以妻子没有察觉任何不对,但却每晚都带不同的男人回家,试图激怒我,想看见我嫉妒到发狂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她的竹马白月光把“我”从阳台推了下去。
妻子惊恐地发现,“我”好像不会流血……
1
哐当一声巨响。
“我”重重摔在别墅院子的草坪上,身上似乎有零件掉出来了。
推“我”的凶手趴在护栏前,装模作样喊道:“幼夏不好了!景泽哥跳楼了!”
姜幼夏,我的妻子。
她听到这声呼喊,不慌不忙地走来,语气轻蔑。
“跳楼?你说沈景泽?他倒是会找存在感,居然想出这么蠢的办法来引起我的注意。”
“行吧,那我就成全他这一次。”
姜幼夏的脸上没有分毫对我的担忧。
反而像是施舍一般,随意往楼下瞥了眼。
明明清清楚楚地看见“我”倒在草地上没了动静。
姜幼夏神色仍旧毫无波动。
“可以了沈景泽,别装了,我都过来跟你说话了,你也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吧。”
她以为,她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会识趣地爬起来,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可是等了半天,没得到她想要的反应。
姜幼夏彻底拉下了脸,她警告我:“沈景泽,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旁边那个男人故意说:“幼夏,要不然我们下去看一眼吧,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呢?”
姜幼夏冷笑:“这才多高,三楼,又不是三十楼,摔下去跟挠痒痒一样,难道还能要了他的命吗?”
这栋别墅一共就三层楼,正常掉下去大概率是死不了,但是,会受伤啊。
甚至如果是后脑着地,同样会有致命的危险。
姜幼夏好像忽略了这一点,又或许她只是不在乎我的死活,如果我真的死在她面前,她应该会更开心吧。
可惜,我早就已经死过了,没办法再死第二次了。
时隔三年,姜幼夏还是没有发现。
现在躺在地上的,陪在她身边足足三年的“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我。
只是一个我精心制造出来的陪伴型仿生机器人。
至于我本人,攻略任务失败,系统已经让我的肉身毁灭了。
灵魂倒是还停留在这个世界,甚至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机器人的身体里。
我无法控制它的行为,当然也不需要控制,因为无论是外观还是程序设定上,它都和生前的我几乎一模一样。
它脑海里的芯片,有我全部的记忆。
2
“我”身上的关节零件错位,好像被卡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
陷入了暂时的死机状态。
姜幼夏当然看不出这些异常,讥讽地扬了扬眉毛。
“别装死了沈景泽,难道还要我专程下去扶你?”
终于,在她的嘲讽声中,“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程序重启过后,总算能正常运行。
只不过站姿变扭极了。
“幼夏,你看景泽哥的腿好像有点奇怪,是不是摔断了骨头?”
“他年纪轻轻的,身板哪有那么脆。”
姜幼夏不以为意。
“是沈景泽脑子有病要往下跳,真摔出问题来了也是活该,自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阿野你就别替这个蠢货担心了。”
“再说了,一个大男人断几根骨头又有什么关系?过段时间就养好了,别那么矫情。”
那个叫崔野的男人噗嗤一笑:“对了幼夏,你还记得吗?”
“小时候咱们邻居家的狗从楼上摔下去,没一会就活蹦乱跳的,景泽哥应该不会连条畜生都不如吧。”
他一口一个景泽哥的喊我,话里却并无半分尊敬之意。
姜幼夏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只是不在意别人如何侮辱我,因为这正合她意。
尤其说这种话的,还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竹马白月光。
他们一起下来到院子里。
崔野故意跑到我面前,显得多关心我的样子,“景泽哥你刚才真是吓我一跳,怎么这么想不开,人没事吧?”
姜幼夏则冷眼看着“我”怪异的站姿。
除此之外,身上还沾了不少泥土,衣服上都是树枝留下的划痕。
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似乎是觉得嫌弃,姜幼夏啧了声,没有靠近。
她说:“沈景泽,你这出戏真的演的很差劲。”
她又瞥了眼“我”摔下来的位置。
草丛里有一块奇怪的,像是什么机械零件一样的东西,在夜色里反射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她应该是看见了,却没有多想。
轻飘飘惋叹一句,“花草都被压坏了,真是可惜了。”
我知道,她最在乎的人是崔野。
可是我不曾想到。
原来院子里随意一株花花草草,竟然在她心中都比我的命更值钱。
这些年的付出,就像是一场笑话。
“沈景泽,你干出这种事,让阿野都吓坏了。”
姜幼夏伸手指着我,“这样吧,你给阿野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就不追究你跳楼的错了。”
听听这话有多么荒谬。
跳楼,竟然还成了我的错。
是崔野亲手把“我”推下楼,可她竟然要我和凶手道歉。
“我”的语音功能还处在故障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沉默的样子令姜幼夏更加不满。
“早不跳晚不跳的,偏偏等我带阿野回来了才跳。”
“沈景泽,你要是嫉妒阿野跟我走得近,你就直说啊!你告诉我你吃醋了不就行了!非要在家里闹这一出有什么意思?”
听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倒是有几分意外。
姜幼夏竟然还记得,这栋别墅是我们的家吗?
可她却三番五次、肆无忌惮地带不同的男人回来,只为了羞辱我,激怒我,想看见我嫉妒到发狂的模样。
只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这款机器人的诞生,有一个最核心的设定,代替我,永远爱姜幼夏。
所以它绝不会对姜幼夏露出丝毫冷脸和不耐烦。
不会生气,不会吃醋嫉妒。
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任何意见。
这不是姜幼夏心中,最完美的丈夫应该有的样子吗?
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
3
姜幼夏是前天带崔野回家的,算起来,那应该是我的忌日。
我依然记得临死前,我被病痛折磨得滚下了床,想拿止疼药,可是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药丸撒了一地。
还有我吐出来的血,也洒了一地。
我求系统帮我一个忙,给姜幼夏打电话,至少,我想最后听一听她的声音,一声就够了。
姜幼夏没接,她去机场送崔野了,忙着和他道别。
系统甚至给我实时转播了机场的画面,他们紧密地拥抱在一起,崔野还吻了她,姜幼夏只是微微偏头,没有躲。
任旁人看了,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对面对分离依依不舍的恋人。
我脸色惨白,沉默着,激活了早就准备好的机器人。
我闭上眼,从此再没有睁开。
系统替我清理好尸体,它问我:【宿主,你主动放弃完成任务的机会,替攻略对象转移了本该存在她身体的癌细胞。】
【真的,不后悔吗?】
我的灵魂漂浮着,我说,不后悔。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攻略姜幼夏。
所以我一早就知道她,认识她的时间不比崔野晚,只不过我一直在默默关注她,也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善良的女孩。
她会把零花钱都给乞丐,会扶老奶奶过马路。
有一次我装作遇到了困难,姜幼夏看见了,果不其然地帮了我。
就这样,我和她认识了。
也顺利地陷入了爱河。
有一天,姜幼夏在约会时突然晕倒。
我急忙送她去医院,却被检查出她有遗传性的绝症,癌细胞扩散很快,大概没剩多少时日。
只要我陪她度过完生命最后的时光,就算我任务完成。
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我爱姜幼夏,所以我愿意把生的机会,让给她。
系统听完我的回答安静了许久,然后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留在这个世界再多看看。】
就这样,我的灵魂留了下来。
整整三年,姜幼夏都没有发现家里的这个“我”是假的。
她越来越厌烦我,回家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
每次回来,她身边都会带着不同的男人,光明正大,从来不避着人。
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我沈景泽,姜大小姐的正牌老公,头顶上可以开一片青青草原,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我苦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她之间,最后会变成这样。
屋外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幼夏,这么晚了你还带我过来,景泽哥看见了不会生气吧?让他吃醋了可不好,要不然我还是不住你这里了。”
姜幼夏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不用管他,这个家,一切由我说了算,沈景泽不敢有任何意见。”
崔野笑着夸她:“不愧是姜大小姐,驭夫有道啊。”
姜幼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冷淡的喊我名字:“沈景泽,赶紧给我出来,家里来客人了你听不见吗?”
大门打开,“我”走了出来。
“我”主动弯腰给他们拿要换的拖鞋,动作熟练,仿佛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姜幼夏面无表情。
倒是崔野有点不可置信地瞧了我几眼,像是见鬼一般。
“喂沈景泽,你不认识我了?”
“我”看着他,准确无误说出他的身份。
崔野夸张地笑了起来,“三年不见,景泽哥怎么转性了,变化这么大,真令我惊讶。”
姜幼夏唇角抿得更厉害了。
目光嘲讽。
“他就是爱装,以前什么德行谁不知道,好像当初那个小肚鸡肠小心眼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现在表现的这么大度,我倒要看看能装到什么时候。”
4
以前,我和崔野一向不对付,而每次起了冲突,姜幼夏总是不问缘由地站在崔野那一边。
活着的时候,我会心痛难受,现在,无所谓了。
晚上吃饭,崔野咳嗽了一声。
姜幼夏立刻吩咐我:“还愣着干什么,去给人倒水啊!”
“我”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崔野不满意:“太凉了,我要喝热的,最热的那种懂吗?”
于是“我”又去给他换了一杯刚烧开的。
崔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接过水杯时,手一松,滚烫的开水洒在我的手背上。
真幼稚,我这个机器人可是防水防烫的。
可是姜幼夏还不知道啊,在她眼里,我还是个正常的、活生生的人,正常人的皮肤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温度。
“阿野,你没事吧?”
然而姜幼夏一开口,关心的对象还是崔野。
“我没事幼夏,景泽哥应该只是不小心,你别怪他。”
姜幼夏这才分给我一个眼神。
“你到底有什么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端个水都端不好。”
“我”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卑微地站在一旁,听她的训斥。
你看这一幕多么的可笑,明明我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却要端水倒茶地伺候她和情夫。
因为这是她的命令。
是程序设定里最高级别的优先指令。
我知道,崔野和姜幼夏曾经带回家的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是最特别的。
所以即便把他推“我”下楼的事说出来了,姜幼夏也不会信的。
“我”一瘸一拐回到家里,时不时摸一下后脑勺。
姜幼夏忽然拧了拧眉毛,叫住我,“沈景泽,你真的受伤了?”
“我”停下来,朝她摇头。
以前我生病受伤,都会习惯性地瞒着姜幼夏,不想让她替我担心,给机器人的设定当然也是这样。
姜幼夏陷入沉思,可能是回想起了刚才,“我”坠地的姿势,确实是后脑着地。
她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妥协,走近过来一下子拽开“我”的手臂。
“让我看看,不会给摔成傻子了吧……”
姜幼夏伸手探去“我”的脑后,扒开头发。
她摸到了轻微凹陷的痕迹。
却没有摸到血。
一点也没有。
“我”从三楼摔下来,磕到地面,头骨都砸凹陷了,却没有流血。
她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带着恐慌。
视线久久定格在那里,最后竟是勾唇笑出了声。
她一定以为是我早就做好了防护措施。
“沈景泽,卖惨也该卖出点诚意来吧。”
“跳楼,假装受伤,你现在居然学会用这种手段,来博取我的关注,真是长本事了啊。”
她应该是在阴阳怪气。
又好像不是。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
机器人不需要睡觉,现在是在休眠,进行自我修复。
没想到姜幼夏会来。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下次换个招数。你应该知道,我讨厌别人拿生命来威胁我。”
“我没有。”
语音功能恢复正常,声线听不出异样。
姜幼夏神情冷淡,“沈景泽,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要跟我装下去吗?”
“以前你明明最看不惯我和阿野,你们一见面就要吵架,我知道你嫉妒他,所以说了你几句让你别和他争风吃醋。”
“你有必要记仇到今天吗?”
我不明白,姜幼夏到底要我怎么做她才肯满意?
以前会因为她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吃醋闹脾气的活人沈景泽她不喜欢。
现在对她千依百顺的机器沈景泽,她还是不喜欢。
也许,只要是沈景泽,她就不喜欢。
“我”坐在床上,不解地看着姜幼夏。
她冷着脸,就这么爬上来,跨坐在“我”身上。
她问:“沈景泽,你到底还爱我吗?”
这个问题,该我问她才对。
可“我”还是回答了,“幼夏,我会永远爱你。”
姜幼夏稍稍缓和了脸色,她俯身靠近,趴在“我”胸口,听到的是我模拟出来的心跳,以及若有似无的——
“哪来的电流声?”
姜幼夏面带狐疑,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却没太在意,“沈景泽,既然你说你爱我,那就用行动来证明。”
她伸手,解向“我”的皮带。
三年了,她第一次主动要和我进行夫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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