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端给我一碗迷魂汤,哄我喝下。
「姜姜,你喝了,爱的人就是我,你千万要记得,忘了你师父。」他神情温柔专注。
宋翡宠了我八年,宁可纡尊降贵扮演替身。
全宫都知道,只要我点头,皇后之位非我莫属。
直到那天帝王白月光回宫,他发了疯。
在我师父墓前与旧爱苟合。
后来,他用心头血抹遍我的脸也唤醒不了我。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说傀儡意中人心头血,能唤醒被制成傀儡的人吗!」
他说的对。
可我始终爱着的,是我师父。
1.
听说宋翡喜欢的女子狠心。
那年秋狩,她娇蛮无理,害得宋翡被猛兽袭击,落得一生腿疾。
还没等宋翡清醒,她就已经前往别国和亲。
宫人都说,帝王再痴情,也是有尊严的。
不可能再对那样薄情的女人有感情。
可宋翡后宫空无一人,只对长得几分相似的我颇为宠幸。
「姜姜,替我诞下长子……」他咬着我的鼻尖,亲昵。
偶尔床榻上的昏言,也会让我红了脸。
宋翡很温柔,对我时犹为多情。
宫里上下在准备我的封后典礼了。
那一天,白樱回来了。
他们紧密贴在一起。
2.
皇上的白月光丧夫,遣送回国。
那天雪深,官员怕得罪宋翡,为她披了狐裘。
「陛下,白姑娘已洗净,您看是否直接送上龙榻?」官员小心翼翼。
我正坐在他身上读兵书,一时有些尴尬停下。
宋翡皱眉,眼中泛起疑惑。
似是为我鸣不平:「朕的床上什么时候能随便出现不干不净的女子了?」
他勾着我的腰肢,将我脸颊逗红,才懒散带笑说:「要出现,也是姜姜这样干净纯洁的女子。」
屋外白雪皑皑,白樱流着两行清泪。
「宋翡,你不用装作不懂奚落我。对,我承认我落魄了,之前也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能践踏我的一番心意,羞辱我!」
官员气急败坏抢过狐裘,将她推倒。
宋翡手一抖,滚茶倒进我的衣襟里。
沸水烫得我钻心。
我险些跳起,可宋翡一把摁住我,让我紧紧贴在他身上。
手掌盖住我的视线,语气寒凉。
「你以为你是什么清高的人,旁人都拉去充作军妓,唯有你!只有你腆着脸求朕见你一面!」
周遭沉默。
官员纳过闷,狠狠掌掴白樱。
「呸!你这贱人,用计害我!还不快跟我去军营!」
良久,我听见白樱一声凄凉轻笑。
「是我自轻自贱。小翡,我真宁可没有遇到过你。」
「这只银钗是你十岁时送我,战乱逃命时我也从未丢下……」
「可是现在,我不要了。」
眼前突然亮起来。
身前疾驰而过。
再定睛,宋翡已经冲出门外。
「谁准许你走的?不是你上赶着求我的吗?几句话都忍不下。」
「白樱,白樱!」
「——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
3.
宋翡急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从轮椅扑倒在地,卑微跪在雪里,手里的布料却还是紧紧拽住不放。
那只银钗被他死死扣着,在雪上碾出鲜血。
白樱冷眼看着,视线与我交叠。
我一愣,白樱泫然若泣:「我知道的,就算所有人都嫌我,你也不会不要我——」
他们如肉附骨,在雪中相依。
我傻看半天,蓦地急了,跑出去拉他。
「阿翡,你的腿疾!」
宋翡甩开我,我仰天跌倒,灌了一脖子雪。
「你算什么东西!」
他冰冷嫌恶。
我吓得打颤。
我看出来,他那刻是想杀我的。
可分明是他说过,「姜姜,你提醒我腿上有疾,旁人说的我不挂心。」
白樱哭着说:「小翡,傻瓜。腿落了病根,怎么可以久跪在雪里,我扶你起来!」
宋翡表情柔和,轻轻擦掉她的泪,任由她扶起。
3.
全宫上下说宋翡的白月光回来了,我失宠了。
我这个替身草包耀武扬威,终于吃到苦头,大快人心。
可我分明记得我是宫里最顶尖的一批暗卫,身手敏捷,不输男儿。
是宋翡一纸诏令,将我从暗处调到了他身边。
他们说全因我神情与白樱七八分相像。
我也以为如此。
后来宋翡气极吻我。
「我怎么会那么傻,分不清你和她?」
「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九死一生,真以为你敌不过一个负了我的出嫁女子?」
「姜姜,我的后位空悬,是为你而留。我等你什么时候放下戒备,愿意成为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后。」
我本来是不信的。
师父说检验不出的谎言就交给时间。
八年了,我信了。
而我最信他的这一年。
他不要我了。
……
我独自坐在宫殿里的梳妆台前发呆。
手指附上锁骨处一串燎泡。
伤处血红狰狞。
我这些年出任务受过很多伤,鬼门关也走过。
可宋翡把我养娇。
他从没伤过我一点。
从前哪怕手劲重些,宋翡都要好声好语哄我半天。
所以这时候他给的烫伤,格外难以忍受的疼。
殿门推开,一阵欢声笑语。
「我真喜欢这里,小翡,没想到八年过去,这里还留存的这么好。」白樱的声音传来。
脚步声如在耳边,我咬牙滚进床底。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
「嗯。你喜欢就好,你走了八年,可是这八年是一点没变的。」
宋翡嗓音低沉含笑。
往日里宋翡对我笑的次数很多,可这是第一次,我听见他用这种柔软到小心翼翼的语调说话。
白樱声音哽咽:「还是变了的。小翡,我已经嫁过人,不清白,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你平安回来,我很开心。」宋翡紧紧抱她,怕极了她再离去。
「只有你,白樱,我可以失去所有人,只怕失去你。」
我赶紧憋住泪。
鼻头酸的喘不过气。
我放下戒备交给宋翡时,他眉眼含笑。
屋子里全换成了红帐红被。
宋翡亲自点了红烛,「姜姜,你也来剪红烛。」
我说不要,他却恼了。
「剪了红烛,夫妻才能长长久久。」
「姜姜,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可惜,美梦破灭太快。
白樱突然开口:「小翡,方才叫你阿翡的那个女人是谁?」
我屏住呼吸,听见宋翡顿了一下。
「她……是我的妻。」
我盯着床板,心要跃出来,不敢置信。
白樱怔了,蓦地啜泣:「我早知道八年终是会变,从未奢求过你替我守身如玉。」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垂泪。
宋翡赔笑:「傻樱儿,你误会我。」
「皇室暗卫,她排行第七,专是做下贱皮肉行当,里外早被染指透。」
「太脏。」
心猛地抽痛。
我表情狰狞,不小心发出一声轻哼。
白樱娇呼:「这里有人?」
我赶紧又沉住气,可惜太迟,轮椅慢慢转到床前。
我紧紧盯着那双云纹黑龙靴。
一块裙角露在外面。
我迟疑一瞬,小心拉回。
宋翡没说话,呼吸渐重。
木料吱呀的响,握在轮椅上的手发颤。
他认出我了。
我发呆盯着眼前帝王的两条腿。
宋翡只有一只腿瘸了,另一只训练的很有力,曾经能在野外踢死伤我的豹猫。
「大概是跑进宫闱的野猫。」
他声线有一丝扭曲。
良久,宋翡沉住呼吸,语气淡淡。
「去看后院我亲手为你植的樱树吧。」
俩人离去。
屋子里静的出奇,我才敢滚出来。
背上冷汗混着灰尘,我顾忌不上,慌忙扯开衣襟。
瘀痕深红。
宋翡踹了我的死穴。
因为我差点在白樱面前露了陷。
从前他说我是他的命。
原来帝王的命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我盯着伤痕,怔怔落下泪。
4.
宋翡不要我。
我识趣在他赶我前离开。
回归了老本行。
「队里不缺人。」现在的皇室暗卫领头是我师父一手培育起来。
他看我,紧紧拧眉:「你现在的武艺,远远不符合暗卫入围标准。」
我心尖一颤,苦涩蔓延。
可宋翡养我八年,将我彻底养废了。
抵死缠绵时,宋翡笑我。
「你这爪子真像个野猫一样,怎么不挠人也疼。」
我愣了愣,松开他的背,自卑收回手。
从小被师父训练成暗卫,手指不像姑娘家细软,满手硬茧。
师父教导我们,茧不是坏东西。
是鳞片,是刀锋,是我们暗卫蜕化出保护自己的最后一件。
可是我爱惨了宋翡,我把最后一件护心甲亲自剖下,再也不习武。
没换来宋翡夸赞,可他没再提起过。
「不过师出同门,这次破例!」领头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将我重新编队:「算报答师父培育之恩。」
宋翡带白樱去狩猎,皇室暗卫跟随其中。
「小七,你的隐匿太显眼。」领头目光无奈,「去边缘待命。」
我咬牙领命。
荒废太久,重新习武,一塌糊涂。
狩猎场上,欢声笑语不断。
宋翡高冠净袍,意气风发。
马背上,他永远是那个健全的少年郎。
他扬鞭追去,「樱儿,别骑太快!此处新置了不少猛禽。」
白樱一袭轻装纵马,笑声如铃:「小翡你轻看我。忘记当年谁的马术不输于你了?」
笑颜突然僵住,白樱脸色难看。
她心虚解释。
「小翡,我……」
宋翡追上她,面色淡淡:「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当年白樱娇纵,狩场失事,太子一心护她,被猛兽袭击。
坏了一条腿,已是最好结局。
不必追忆。
可我没过去,替他们去死的,是我师父。
白樱点点头,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
两人并肩,身形与八年前交叠,一如当年,情真意切。
领头镇静安排。
「小七随时看护,一有不对立即冲下去,先引开猛兽,我们再护皇上离开。」
我怔怔,点了头。
掌心发虚汗,听说狩场新置了豹猫。
「小翡!」
白樱红着脸被宋翡压在树上。
「你不说这处不安全吗?」
宋翡低笑,「裙下风流,枉死无憾。」
白樱脸颊红的滴血。
宋翡开始扯她的裙带,喉头滚动,低哑着嗓子:「靠着我,樱儿。」
不料此刻树冠猛地颤动,人影猛然从林里跃出。
「来不及了,有变!行动!」
领头低吼,一把将我推出去。
我落地还没稳,听见白樱扯破嗓子的惊呼。
不是豹猫,是一群黑衣刺客。
他们先发现了我,朝我肩头刺了一刀。
血腥味激起我心底的暴虐因子,行剑如龙,刺伤数人。
「小七,挺住!」领头踹翻一人,回头望我。
我点点头,果断了结对方杀手。
暗卫们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领头匆匆往后瞥我一眼,护送皇上和白樱离开。
「姜姜?!」宋翡脑袋突然断弦。
发了疯似的去推领头:「蠢货!伤了她我叫你们赔命!」
我分神,被对面震了一拳。
领头微愣,白樱哭啼着抱住宋翡的肩。
「小翡你怎么了,我害怕,我好怕啊……」
宋翡回神,望着我的方向眼神复杂:「我们快走,尽快救她。」
拉锯战很久,留下的两名暗卫和我一同歼灭。
交手多次,对面发现我是破局关键,分开缠斗我。
我难敌数手,被一脚踢飞,我头也没回,拼了命往外面跑。
我不想死,我不想和师父一样。
替了宋翡和白樱死。
前面是陡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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