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掌文故事会 2024-11-16 卿哥
  1
  “你走吧,今天是你的大婚,来我这又是做什么?”我盯着李政,眼神冰冷。
  李政喝了很多酒,今日大婚,估计也如同我们大婚那天一般,开心得端着酒瓶每桌敬酒。
  他听了我的话,微愣,这才又伸手抱住了我。
  我有点抗拒,这辈子我都忘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家,为什么会成为李政的妻子。
  “卿哥,我真的很爱你,你应该知道的,我李政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
  李政抱住了我,将头埋在我的脖子处,用力的吸着我独有的味道。
  “这又是何苦来?”我不解,还是伸手推开了他。
  他从来不强迫我做什么,与外人道,只说我生性冷淡。
  我往前走,他就往后退,直到退出了我的房间。
  “别再来了。”我冷漠的说了一句,将门关上。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推,竟然是推走了李政的十年。
  半卧在床榻上,丫鬟雪莲给我奉上了一杯茶,问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
  我并不言语,将自己放空,脑海中,是林府被李政的父亲老李将军攻入后,遍地尸体,满地血迹的画面。
  前朝,林府是郡主府邸。
  我的母亲,是皇上的姑表妹。
  自幼,我就在皇上舅舅和王子公主们的爱护下长大。
  殊不知,老李将军连同南疆外族一同谋反。
  皇帝舅舅的头颅被砍下吊在城墙,而唯一血亲的林府,受到了重大的波及。
  我的父母亲,当日就被腰斩,身首异处。
  至于年幼的我,在水缸里畏畏缩缩的探头,对上的就是老李将军那一双阴冷凌厉的眸。
  李政救过我的命。
  就在他的父亲拿着手上的长矛,指着我的脖子,还有一寸就要没 入我肌肤之时,年仅十二岁的李政站了出来。
  “父亲若把卿哥留下来,日后还能有个说辞,说明您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给林家留了个后。再者,忽维特等上了帝位,卿哥也算是前朝后裔,忽维特没有办法将我们李家铲除。毕竟......卿哥身上流着的血是前朝的贵族血统,她能够让我们制衡忽维特。”
  老李将军看着李政,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
  就这样,我被带入了李府。
  在我及笄之年,李政鲜少出现在我的面前。
  待我与他成婚当日,他早就褪去了稚嫩,一脸成熟冰冷,一身傲骨。
  “我守孝三年,如今孝期已过,我们可以完婚了。”
  大婚前,他一个人来到我的闺房,站在门外,对我说。
  这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如果不是老李将军英勇离世,或许他早就要我进入他的房间了。
  我苦笑一声,当年把我的命留下来又是何苦。
  这样的日子,让我痛不欲生,还不如跟着父母亲一并离开,黄泉道上有个伴,不显得孤单,更干净些。
  可我终究是被俘虏来的,我的意愿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政的想法。
  就这样,我被家里的丫鬟穿上了喜服,走入了他们李家的祠堂。
  我以为下嫁给了李政之后,我会如同其他妇女一般,为了李政生儿育女。
  可李政并没有强迫我。
  大婚那日,他似乎很高兴。
  高举着酒杯,跟所有来宾敬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不经意间露出了孩童般,得到了糖果的那种满足感。
  我与任何一个新娘都不一样,头上没有戴着红盖头,反而是端坐在了席中。
  别人问缘故,李政只道:“在房中等着我应酬,还不如坐在席间吃点东西。热闹固然不是她的意愿,但饿了总该吃的,房中除了糕点就没有热乎的饭菜,我怕卿哥饿着了。”
  李政宠溺的眼神,总是肆无忌惮。
  哪怕当日在席间坐着的,有皇亲国戚,也有正品大官。
  我困极了,轻轻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刚好李政回头碰到了,我还害怕丢了他的脸面,他却脸色变了变,回头开始招呼客人让其离开。
  当时大家正喝得高兴,但李政出面,大家也不敢不从。
  只开玩笑道李政着急洞房,大家也就该散的都散了。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李政进了房间了之后,只是安坐在贵妃椅上。
  “你不睡吗?”我看着李政一本正经,喝了不少酒而通红的脸,有点疑惑。
  我以为,他就是与普通男人无异。
  最起码在新婚的第一夜,是不会放过我的。
  只是他,抬头看着我,眼波流转。
  我能清晰的感受得到他的宠溺与喜欢,可我对他却喜欢不起来。
  “夫人先睡吧,我过会儿就在这里睡。今夜,希望你能新婚快乐。”
  他的表情很轻松,仿佛是我那年翻过了闺房,与雪莲疯跑去城墙下,看他训练后与战友愉快的玩耍一般的神情。
  其实,我在后来,也爱上了他。
  李政,这个名字刻在我的心里很久。
  他每次从外地归来,身上多少带点伤。
  可他都会先拿着买来的小玩意到我的别院,我自然不像别人一般待见他。
  只是看到他身上的伤,多少还是有些心疼。
  偏偏,他在我面前又特别的不要脸。
  “以后处理完了伤口再过来,你也不怕感染。”我接过他给我买来的小玩意,或是一些可爱的小泥人,或是一些能吹响的小竹箫。
  他每次给我挑礼物,都是用心的。
  离开前,我那段时间在把玩什么,他回来就准会给我带什么。
  听着我的话,配上我嫌弃的脸,他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反而不要脸的贴上来:“卿哥这是心疼我?”
  在我面前,他从来不会自称什么,一般都用“我”。
  我心里一咯噔,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只是怕你的血腥,沾染了我的院子。”随口一句。
  他迟迟不说话,我这才又扭头看他。
  李政的眸子黯淡下来,似乎是被我伤害到了。
  我内心不安,却又嘴硬。
  “我这里不如别的地方,哪里让你开心你就去哪里,何苦在我这里用尽心思。”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你也别仗着我喜欢你。”
  说罢,他转身而去。
  2
  别院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他从未进来一般。
  我享受自己独处的时间,后来有一次跟雪莲出去逛庙会,带回来了一只小奶狗。
  奶狗看着胖嘟嘟的,除了吃就是睡。
  唯一的特点,就是看到了我会汪汪叫,所以我给它取名叫阿旺。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偏偏可爱至极,深得李政欢喜。
  打那以后,李政时不时就往我这里跑。
  “阿旺,阿旺。”李政在大院子里喊,到处精力充沛的阿旺。
  每每看到这场景,我都会取笑李政:“人阿旺才老汪汪叫,你一个将军怎么也跟着狗一样叫。”
  李政愣了愣,我才发现自己口出狂言,立马闭了嘴。
  可他生气的点总是很奇怪,比如现在,他也不恼,只是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
  “卿哥,那你是觉得我可爱一些,还是阿旺可爱一些?”李政看着我,眼波流转,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要跟阿旺比起来。
  我顿时觉得这人让我没办法说,只能盯着他,不言语。
  李政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也只得讪讪的离开了我的别院。
  日子似乎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他依旧很忙。
  或是忙着带手下练兵,或是经常到边塞走走,看看那边的情况。
  只是每次,他回来还是依旧第一时间来看看我。
  他的二十岁生辰,我也已经满了十七。
  老将军夫人,也就是我的婆婆,把我们叫到了前堂。
  “你们夫妻二人向来和睦,只是我们李家也要留个后,哪怕你再忙,也多去卿儿那边走动走动。”婆婆说的,好像每句都在说李政的不是,但字字都在指责我。
  李政也不是不经常到我的别院,只是每次来,都是睡在贵妃椅上。
  我俩即便是夫妻,也没有夫妻之实。
  他从来不强迫我,也好像从来不着急子嗣的事情。
  我乐得清静,自然就没有再管。
  听着母亲的话,李政只是不自然的笑了笑:“母亲说的是,只是儿子最近忙着练兵,马上就是皇上带兵狩猎的日子,儿子是一点不敢怠慢。实在是白天在外头,精力耗尽。好几个晚上,卿哥还没有洗漱好,儿子都已经睡过去了。”
  我垂头,不管李政跟他母亲怎么掰扯。
  李政一边解释,一边拉起我的手。
  我想,这大概是掩饰我们平日里走得不太近的行为,不至于是其他情况。
  可我还是感觉到了李政粗糙的手,正在慢慢的摩挲我的手背。
  这是一个安抚性的动作,我心里很清楚。
  婆婆没有再说什么,冷哼一声,离开了前堂。
  李政这才扭头看我,脸上尴尬的笑着,眼里有一丝抱歉的意味:“我不会逼你的。”他又解释道。
  我没说话,身为人妻,一直无后,何尝不是我的错?
  只是我也是被迫着嫁给李政,若是我当初可以选择,我还是会选择死在爹娘的身边。
  那夜,李政还是在我的别院。
  可他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做,就像平日一般,躺在了贵妃椅上昏昏欲睡。
  婆婆永远不会知道,她儿子的精力有多旺盛。
  李政是真的可以忙活了一天的训练之后,还在贵妃椅上抱着阿旺聊天,还会在别院里,拿着兵书来来回回的走着看。
  除了房事,他好像什么都能忙。
  我跟他的相处,比起之前,已经没有了这么冰封。
  因为我知道,他赐给了我第二生命。
  如果不是他当时拦住了老李将军,我早就死在了将军的剑下。
  可我也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即便他对我如何好,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给杀父仇人之子留下一儿半女,给他们家留后。
  他很清楚,所以从来不强迫我。
  年前,忽维特以皇上的身份,邀请我们进宫晚宴。
  那日,宫里宫外,长安大街,都是一片祥和,热闹非凡。
  “长安尽头,今晚会有庙会。”李政拨开了轿帘子,伸手指了指。
  我无意去看,如今这个朝政的闹热,太平,都与我无关。
  前朝有幸留下性命的人,只有我一个。
  其他人早就被杀个精光。
  我苟且偷生,奈何我身为女身,没有办法推翻这一切,只能假装愚昧的当着李政的妻子,这开国大功臣李将军的夫人。
  “过会儿用了膳,我们就去长安大街看看庙会吧。”他的声音温柔细腻。
  我点点头:“都可,夫君说了算。”
  “卿哥......”
  他叹息,我总是在他最欢喜的时候,给他浇一盆冷水。
  今是我乃他李政的正妻,但凡我是个偏房,我都不会跟着他出现在皇宫中。
  李政不会不懂,也深知我最讨厌此些晚宴,却还是带了我来。
  我不能说他什么,毕竟在所有人看来,他能够容忍我生不出来一儿半女,却依旧宠我如掌上明珠,这已经算是宠溺。
  若我不知好歹,还为此事跟他拉扯,那便又成了我的不是。
  我们大婚当天,忽维特并没有出面,只是遣人送来了贵重的礼物,此事便结了。
  如今忽维特蹲坐在皇位,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眼神中莫名的多了一份占有欲。
  自被养在李府,我很少与外人接触。
  忽维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与李政道:“之前你大婚,朕无缘出现,没想到将军夫人却是这么好看,有没人天天伴在左右,难怪李将军日日出边塞,夜夜念着长安。”
  李政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是的,在忽维特这种外族人看来,只要是王,任凭自己喜欢了后母也好,嫂嫂也罢,那都是合情合理。
  更何况,李政不过是忽维特的臣子。
  天下之大,贵为天子,在忽维特目及之处,什么不是他的?
  甚至连李政的命都是忽维特的,又何况是我。
  “罢了,用过了晚宴就早点回去休息,想必长安大街的庙会,也会比朕这深宫里热闹得多。”忽维特伸手扶了扶额。
  他不过比李政大了两年,却因为政务繁忙,早就青年白发。
  李政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脸严肃。
  只有走出了宫墙,只有我与他在一起时,他才咧嘴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子。
  3
  “别这么笑,你是将军。”我伸手拍了拍他。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穿盔甲,没有人知道我是将军,只道我是一介武夫罢了。再说,除了卿哥,没人会喜欢我。”
  我愣了一下,立马反驳:“我也不喜欢你。”
  李政自顾自的乐,并不理会。
  走了没多远,一处茶厅,茶厅的大门站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子。
  或是浓妆艳抹,或者略施粉黛。
  无论何种,都让人心为之悸动,我抬头去看,才发现这茶厅,名为怡红院。
  一女子穿着淡紫色纱裙,从茶厅走出来,站在了李政身旁:“哥哥,不进来喝盏茶?”
  我惊诧,原来我们李将军,还这么受女子欢迎。
  “夫人就在身边,姑娘请自重。”李政的话一出,女子偏头一笑,风情万种。
  “那就不妨碍哥哥了,小女子名为荷塘,若是哥哥往后有空,不妨进来喝盏茶,荷塘愿意为哥哥排忧解难。”
  荷塘的样子,笑起来清纯可爱,完全看不出来是怡红院里面的姑娘。
  李政很少这么容易就红了脸,他牵着我,别过脸去,径直路过了怡红院,奔着长安大街的尽头而去。
  我见他少有的羞涩,忍不住的打趣:“做什么走那么急?”
  “免得脏了你的眼。”他的脸色变了变,早已不是之前的羞涩模样。
  切,不好玩。
  “哪有什么脏不脏,你也没有比她干净多少,说不定,哪天你开心了,还真把人娶回来了。”我的脸色沉了沉。
  我不是什么高徳之人,却又真的很不希望李政有衣服高高在上的模样。
  有些人是因为想做,所以进了怡红院。
  有些人是因为钱财,所以进了怡红院。
  这跟干净与脏扯不上任何关系。
  “我李政此生,就你一妻,我若再娶别人,便让我征战死在沙场。”李政举着三只手指,认认真真的对天发誓。
  我吓得连忙将他的手掰了下来:“少来,一个将军三妻四妾又何妨?何故又拿毒誓这一套来拿捏我,以后不得乱讲话。娶了就娶了,大过年的,少提死不死的事儿。”
  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会一语成谶。
  可那都是后话。
  李政带着我穿过了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我们到达了庙会,已经快要子时了。
  “马上就是初一了,这是我们成亲之后的第一个年。”李政说。
  这话刚说完,庙会里面就放起了鞭炮。
  这年头,放鞭炮的人不少,烟火的却不多。
  有人卖,但也没有多少人会去买。
  李政从钱袋里面掏了钱,让边上卖烟火的老头给我点上。
  随着那火花四溅,一红光闪闪似虫子一般的东西往天上窜。
  不到一会儿,在天空中炸裂成了火花的碎片,有红有蓝,有紫有绿。
  那光印在我的脸上,我竟一时之间,对这满是敬佩。
  “你说,是多聪慧的人,能够做出来这上等且又好看之物?”我问李政。
  李政笑着没有回答。
  得不到李政的回答,我扭头看去,他正盯着我看,眼神中的宠溺,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我曾想过,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何苦为了这国破家亡等事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青春。
  李政既然爱我,杀父之仇也与他无关,他还救过我的命,我又何苦与他作对。
  当年死不成在爹娘的尸体旁,我就当自己重活了一世。
  忘掉过去,与李政好好活着,不也挺好吗?
  当晚,因为高兴,我们喝了不少酒。
  第二日大年初一,我与李政接近中午才起。
  婆婆见了我们,自然是眉开眼笑。
  之前也不见她这么欢喜,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政早在过年前,就给我准备了新的衣裳。
  他说以前我俩没成亲,有些事儿他没办法给我准备好。
  如今我已是他的妻,他能提我准备的,早早就准备好了。
  “过年喜乐。”李政看着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脖子上的印记,刷的一下就红了脸。
  起床太匆忙,我都没有注意到这红印子。
  难怪婆婆这么高兴了。
  李政也高兴的,用他的话来说,他终于从男孩变成了男子。
  只有我一个人,羞得不知所措,局促不安。
  过了个好年,李政也要去边塞。
  不知道是不是春困,我只觉得全身乏力。
  一日,我打开我的嫁妆,看到了当年我从我爹身上拽下来的衣角,愣神了很久。
  我说服了我自己去接受李政,可我当看到了这些遗物,我又不免得想到了当年。
  其实这也有可能是我的一些臆想,毕竟当年的我这么小,有些记忆,早就已经混乱了,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或者当时的场景是不是跟我记忆中一样,我都不敢回想。
  将东西放好,我回到了贵妃椅,一躺又是一天。
  月事延迟了好久,我担心身体出了状况,故而请来了郎中,打算开几服药。
  郎中这脉一把,瞬间眉开眼笑:“夫人,您这是喜脉!”
  什么?
  我愣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你说的是?”
  “是的夫人没错,您这是喜脉。敢问夫人,这月事推迟了多久?”
  我认真的算了算,才开口:“快一月半了。”
  郎中一听,立马竖起食指放在了嘴边:“那可先不得说,等有三月之久,便可以告诉外人了。”
  说罢,郎中又开始埋头写药方子:“这是老夫给夫人开的一些安胎药,一天一剂即可,若有不适,记得遣人让老夫过来一趟。”
  我点点头,看着郎中告诫的样子,想到了前朝。
  这怀有身孕三月以前不得告知,是前朝留下来的一些说法。
  忽维特当上皇帝之后,很多外族也跟着迁徙进了中原,早就没有了这种说法。
  雪莲就按照郎中给我开的药房,日日守在了厨房,给我煎药熬汤。
  “将军有没有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躺在贵妃椅上,闻着那中药的味道,加上害喜,早就想吐了。
  雪莲看着我,欲言又止。
  4
  眯眼良久我都没有雪莲的回答,这才睁开眼来看她:“怎么不回话?”
  “将军前两天就从边塞回来了,但是朝廷有羁绊,就还没有回府上。他让我先别告诉夫人,待他从宫里回来,给夫人带些小玩意。”雪莲垂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
  我不跟她计较,她从小就跟着我,早就被我养熟了。
  量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对我说谎。
  两天之后,李政回来了。
  准确来说,是带着荷塘一块回来的。
  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的别院,而是命人过来,让我出去迎接。
  我本来害喜就很不舒服,加上即便是春日,也有点凉风,自然就不太愿意走。
  雪莲却在一旁不断地催促:“将军说了,今日必须要夫人亲自迎接。”
  “为何?平日都是他自己回来的,今日我是不出去,他就走不动了?”
  语气重不免抱怨了两句,可我还是乖乖的换好了衣服。
  到了前厅,我看到了婆婆拉着荷塘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李政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走上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儿媳见过婆婆,见过夫君。”
  说完,我抬头,跟荷塘对视。
  婆婆见我来了,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
  “这位是李政的正室,林卿。”婆婆介绍道。
  荷塘一听,立马站起来要对我行礼:“妹妹见过姐姐。”
  “干什么干什么,赶紧坐下来。”
  婆婆平日也是很看重礼节的,如今却阻拦一个外人向我行礼。
  而且荷塘说的妹妹,又是什么身份?
  她又何故叫我姐姐?
  我还没有捋清楚当中的状况,就听到了婆婆说:“你现在怀着我们李家的第一胎,说不准就是我们嫡孙,不必行礼了,等到府上的丫鬟收拾好了偏院,就让政儿给你带过去。这段时间好好养着,我待会儿就让郎中过来瞧瞧。”
  婆婆说的话,我如果不是个智障,估计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李政,他并没有抬头看我。
  我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真的避无可避。
  婆婆跟荷塘出去外面走走,前厅就只剩下了我和李政。
  “为何荷塘姑娘会与你一块从边塞回来?”我问。
  李政伸手摸了摸鼻子,每逢他做错了事,又或者心虚,就会有这种小动作。
  “我也不知晓荷塘姑娘为何会在边塞,我们是在边塞遇到的。那日,我喝了些酒,误以为她是你......”
  啪。
  一个巴掌就在李政的耳边响起,我的眼眶通红。
  误以为?
  “你喝了酒,就可以在外面肆意妄为?家里有人在等着你,你不知道吗?”我接受不了李政的理由。
  是他那日在长安大街说荷塘姑娘脏,转过头,他又借着喝了酒让荷塘姑娘有了身孕。
  忽维特让他出去边塞是训练,或是交流,或是与边塞的守卫打好关系,而并非让他在边塞喝酒,与其他女人打好关系。
  我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是他曾经对我发过毒誓,哪怕当时我给他打破了毒誓,可他也负了我。
  若是放在从前,我不愿意怀上他的后代,不愿意与他同房,他都能够这么做。
  只是如今,我已经孕期接近三个月,未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已经在外找人怀了后代,那要我这正妻何用?
  还不如休了我!
  我转身离开,李政也并未向从前一样追着来。
  他大概是沉浸在了准备要当爹的愉悦中,早就忘记了他曾经说过最喜欢的人是我了。
  一口一个卿哥的李政,如今只知道粘着荷塘。
  我不怨任何人,也没有想过让我的孩子离了我。
  无论多艰苦,我都会让这个孩子出生。
  孩子若是男孩,他就是李家的嫡孙,若不是,我们娘俩就这么渡过余生。
  但无论是男是女,我好歹是正妻,是大房,我的孩子不会不受待见,这是唯一让我安心的地方。
  只是天不打算让这个孩子跟着我,就在大忽下的第一场春雨时,我脚上一滑,流产了。
  那时候前厅,正忙得不可开交,连雪莲也被唤了过去,久久不见人影。
  说是荷塘姑娘原本就是塞外的人,到了中原适应不好气候,在春雨之际,就病倒了。
  她身上有孕,李政和婆婆都着急得不行。
  昔日帮荷塘姑娘开药的郎中不在,李政却误打误撞的,找到了那日帮我开药的郎中。
  郎中一把脉,立马就站起来恭喜李政:“李将军真实年少有为,府上不多时日,就会添上两丁。”
  两丁?
  婆婆和李政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荷塘,莫不是荷塘怀的双胞胎?
  这疑问还没有捋清楚,郎中又道:“不知道大夫人何在?今日老夫太忙,未来得及询问大夫人和其胎儿的状况。”
  这话一出,李政算是明白了。
  他管都不再管荷塘,朝着我的别院,冒着大雨,就跑了来。
  推门而入,我正躺在地上淋着雨,裙摆处,已满是血迹。
  “卿哥!”
  李政那震耳欲聋的叫唤声,让我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我扯着苍白的唇,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救救我们的孩子。”
  那以后,我眼前一黑,就毫无知觉。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我依然是发着高烧,神情恍惚。
  李政就在我的床边,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疲惫了。
  “卿哥,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给你炖了汤就在厨房热着,我让雪莲给你端来。”
  他的一顿输出,我都像是听不见一样。
  我的眼神空洞看着他:“孩子呢?”
  他刚要站起来的身子顿了顿,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我去给你把汤端过来。”
  我并非傻子,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的孩子没有了。
  李政端着汤回来,他不敢对视我的眼。
  我也没有要跟他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你走吧。”
  他放下了汤,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我更大声的吼了一句:“滚!”
  那日以后,他就没有出现在我的别院过。
  后来见到他,就是他与荷塘大婚当天的晚上。
  他酒喝多了,想进我的房间,却还是被我轰了出去。
  这一次以后,他就没有再来过我的别院,甚至跟我小时候被养在别院一般,我们再也没有碰过面。
  夏天来了,我却还是依旧懒洋洋的。
  5
  听雪莲说,李政经常在我别院外面路过。
  路过,也很正常。
  可李政好像是有意的停留。
  我跟他,就被这别院的墙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身体的情况一直不好,我总是窝在贵妃以上,也不愿意动弹。
  雪莲叫来了郎中,说是给我调理一下。
  我无力反驳,也懒得多说。
  郎中来了,把了把脉,愁眉苦脸。
  “夫人,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我笑了笑,手一挥,随他去了。
  雪莲拿着郎中的药方子,又开始每天给我熬药。
  似乎是那苦得要了我半条命的药液起了作用,入秋之时,我就又能下地行走了。
  那以后,我就总是在别院里。
  李政不过来了,自然也少了点生气。
  我就与阿旺作伴,从日出到日落,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我。
  忽维特在中秋佳节,让李政进宫赏月。
  作为将军府的夫人,我又再一次陪同。
  这次与上次不一样,李政也不会像往日一般到处跟我说着哪里有好玩的。
  我也死气沉沉,没有了往日的古灵精怪与朝气蓬勃。
  “就不能笑一笑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进了皇宫,李政才提醒我。
  “夫君以前不也不强迫我么?怎么突然我又成了卖笑的?”我反问,依旧是面无表情。
  李政叹息,并不言语,也不反驳。
  我懂,他李政没有了一个孩子,还有荷塘姑娘为他生儿育女。
  如今我算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前朝的一个俘虏。
  他真的如之前那般说的,对我是喜欢么?
  不然。
  或许当年,十二岁的他说的话,才是真的。
  我不过是一个棋子,用于制衡忽维特的。
  那时候的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甚至我都忘记了,忽维特压根不知道我是前朝郡主。
  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或许就不会再用如此让人恶心的爱慕眼神看着我了。
  忽维特举杯,嘴上说着敬大家,眼神却一直看着我。
  我最后还是妥协,朝着忽维特笑了笑,喝下那杯酒。
  与其他的嫔妃和夫人站在他们的身后,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忽维特跟李政的交谈。
  “对于你们而言,朕属于外族,伦常倒是没有你们看得这么严谨。”忽维特说。
  李政愣了一下,回答道:“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天下,哪有什么种族之分。臣倒也不会不赞同皇上的意思,只是我们中原有一句老话‘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臣铭记在心。皇上今日与臣所说,该不会认为臣看中了皇上的哪一位嫔妃吧?”
  忽维特猛地仰天大笑,伸手放在了李政的肩膀上:“李将军这话属实有意思,朕就喜欢你这种心直口快的,比起其他朝政上之官员,更为有趣。”
  “臣不敢,臣自幼以习武为首,也着实读书少了,不会说话,皇上莫要怪罪。”李政说着,弯身朝拜。
  忽维特只是伸手扶起了李政,随后话题一转,已经到了边塞。
  李政带着我回了将军府,路上他都沉默寡言。
  只是半年未见,我与他已经成了陌生人。
  以往的他,人前人后模样都不同。
  如今,他连对我也是这般。
  刚好,我也不图他能正眼看我。
  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
  大忽十二年,冬。
  边塞有其他外族密谋入侵,好不容易坐稳了中原,忽维特才刚刚将民不聊生的局面挽回,却又准备要开始对抗外族。
  幸好的是,他当年并没有处决李政,如今也算是有个得力助手。
  李政穿上盔甲,披上披风,准备带兵前往边塞。
  他回头之时,看的不是荷塘,却是我。
  “待我归来,还给你买你爱吃的大枣糕。”李政说。
  大枣糕只有边塞有,是外族独有的食品之一。
  我爱吃,除了因为嘴馋,还因为贫血。
  明明李政看着的人是我,我却分不清他是不是与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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