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好像飘在了空中。

我在空中飞，看着我的躯体一点点往下沉。

一瞬间来到江婉身边。

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看着江叔叔将棍棒打在她身上，她咬牙坚持说自己没错。

没关系，是我错了。

我错的彻底，不过都结束了。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6.

我又看见我的尸体被捞上岸，江婉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无力的抱着我。

我第一次看到江婉露出脆弱无比的样子，痛吗？

痛就对了！

“照林，你醒醒啊。”

别叫我，我嫌恶心。

民警需要把尸体带回局里备案，江婉抱住我的身体不让其他人靠近。

江婉啊，我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啊。

这时，顾念冲上前，狠狠给了江婉一巴掌，怒斥道：

“你清醒点！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要身边所有爱你的人都离开才满意吗？”

江婉呆滞地坐在地上，迷茫地说：“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想给阿甸报仇。”

“对！我没错，是他！是他爸的错！”

“都是他们的错！”

江婉越说越肯定自己，拖着我尸体就要离开。

民警上前阻拦，却遭江婉激烈的反抗。

“都走开，谁都不许跟我抢他！他是我的，我不会放过他的！永远都不会！”

江婉，现在装这副深情给谁看呢。

我在她们身边转圈，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为我争吵。

顾念气的身体发抖。

“方甸，他被强是他活该！自己作死，跟陆照林有什么关系！”

我呼吸一滞。

江婉抓住顾念衣领，逼问她：

“顾念你什么意思？方甸他怎么了？”

我看到顾念给她看了个视频。

敌对公司串通方甸，要让我爸身败名裂。

方甸在我爸的酒里下了药，找了一群人想威胁他。

没成想我爸逃走了，自己却被那群人用来发泄。

江婉看到方甸迎合一群人，低俗恶心的片段时，卸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是我错了…”

原来顾念之前时常面露犹豫就是因为这件事啊，没关系的，都不重要了。

顾念忍不住嘲讽：“江婉，早干嘛了？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呢？能看的人已经死了！”

“你生病住院，陆照林他彻夜未眠地照顾你。”

“可他住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江叔叔逼你去，你宁可被打也不去。”

“现在他死了，你又抱着他尸体不让他解脱！”

“我看最该赎罪的人是你！”

看来，我也不是那么不堪嘛。

我做的事情还是有人记得的啊。

江婉慌张地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少点愧疚！”

“我是爱他的。”

爱？我有人爱吗？

我在的时候拼了命的想找寻江婉爱我的痕迹。

我接她下班，她的一个微笑能让我开心一整天。

我陪她熬夜改策划，她的一个亲吻能让我得到满足。

可这些我以为的爱都是为了把我推向深渊。

现在我不在了，她却抱着我痛哭，跟众人说爱我？

江婉，我不信。

我看到江婉发颤的手指碰到眼角的伤疤时，崩溃地哭了。

看到民警带走我尸体后，江婉半疯半癫地说要接我回家。

一群人乌泱泱的乱成一团，因为江婉晕倒了，倒在了沙滩边。

6.

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病房，我坐在江婉旁边叹了口气。

江婉躺在病床上好几天了，不吃不喝，靠生理盐水吊着。

她开始迅速的消瘦。

和她住在一间病房的是个小青年，他女朋友总是来照顾他。

给他削苹果，为他擦身体。

江婉就笑着看着。

可今天女朋友不知怎了，脾气特别差。

擦身体的时候也很不耐烦，俩人就吵了起来。

“不能吵架！别吵架！”江婉连滚带爬地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会死人的！”江婉说。

她握住女生的胳膊，让她别生气，针头掉落，血淋淋的手吓了女生一跳。

顾念及时赶到，这才结束了闹剧。

这段时间，视频流传到网上，舆论纷飞。

好在我爸无罪释放，我也恢复了清白。

没有人会说我是强奸犯的儿子，也没有人会叫我下贱胚子。

但江婉被拘留了。

她不知抽什么风，大晚上跑到墓地，把方甸的坟挖了。

被巡逻人员看到，报了警。

她又举报自己非法拘禁爱人，实施虐待。

念在认错态度良好，拘留十五天就放了。

出来那天，江婉面带笑容。

我想我一定是神志在消退了。

不然我怎么看见平日最恨我的人，现在萎靡不振。

江婉整日抱着我的骨灰盒哭，夜夜酗酒，成了医院常客。

她还神经般的跟遇到的每一对情侣说不能吵架。

公司的业务搁置很久，更有人让她让出董事位置。

江叔叔恨铁不成钢，也不敢逼太紧，只能由着她。

7.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江婉好像已经疯了，天天对着屋子喊照林，好像我还在一样。

我爸出狱丧子，经受打击也是一蹶不振。

好像我死后，他们身上所表现的，都是曾经我死命寻找的爱我的证据。

结果，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身后缓慢的飘来一个魂。

“你还想看吗？”他问我。

“不想了吧”我说，“我累了。”

他停顿了一会，“你想看看你原来的未来么？”

我没有回答。

我已经看到了。

我看见顾念把视频公之于众，大家纷纷向我道歉。

我看见江婉带着伤跑过来向我道歉，我提出了离婚。

我看见爸爸出狱，我去接他，他抱着我痛哭。

我还看见江婉入狱后，我去看了她，说原谅她了。

我身后那个魂，问我：“你后悔了吗？”

谁知道呢？

我说，“走吧。”

顾念番外

我曾无数次想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勇敢的说出真相，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叔叔和方甸定的酒店是我家开的。

出事前几天，我家总是有客人来访。

陆叔叔被爆出强奸，我是不相信的，我去找了爸爸。

我向他要监控视频，他却跟我说已经销毁了。

那大家看到的是什么？合成的吗？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是个商人，利益最重。

难道在利益面前，人性都可以被泯灭吗？

那次我和爸爸闹得很僵，他拿生活费要挟我。

我，妥协了。

我，成为了共犯。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高考时候我不顾爸爸阻拦，放弃商科选了医学。

尔虞我诈的商场如同战场，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深渊，我不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出国留学后，有了经济能力，我和父亲断绝了关系。


他膝下无子，几次三番让我回去。

后来，我回去了，参加他的葬礼。

遗嘱里带了一份U盘，是之前的真相。

我彻底明白父亲是不想我掉进漩涡，肮脏的事情他一个人承受便好。

我如父亲所愿，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可，那天我在医院看到了陆叔叔的孩子，陆照林。

他怎么变得这么脆弱，江婉是怎么照顾他的。

出于愧疚，我总是去照顾他，逗他开心。

效果微乎其微。

看看他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个念头破土而生。

我想告诉他真相，我想告诉世人真相。

我要为自己，为照林勇敢一次。

可还没等我把证据发出来，陆照林就死了。

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差一点我就能还他清白，差一点他就能摆脱那些骂名。

我赶到的时候，江婉正抱着陆照林的尸体，拒绝其他人靠近。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陆照林打的。

为什么她看不见陆照林的好，执意为一个死去的人报仇。

江婉就这么恨他吗，那要是她知道这件事是方甸咎由自取，恨错了人，会怎么样？

我把真相告诉了江婉，我忍不住要看她崩溃的模样。

看到她失了心的样子，我舒服极了。

看到她伤心过度晕厥过去，我舒坦极了。

早该这样的。

其实我们是同类人，自私自利。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陆照林在的时候，我漠视江婉对他的欺辱，甚至还成为了帮凶。

死后，我却拼了命替他伸冤。

我和江婉没区别。

我们十多年的友谊结束了。

听说江婉那个疯女人因为挖了方甸的坟被拘留了。

本来都要被释放了，听说她主动跟警察说自己非法拘禁自己的爱人，还涉嫌虐待。

又在里面待了十多天。

真是个疯子。

也许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她的报应真的来了。

她真的疯了。

她逢人都神经地说别吵架，会死人的。

遇到暴躁的情侣会骂她晦气，然后走开。

她日日夜夜酗酒，都成了我医院的常客。

公司无人打理，江叔叔一人分身乏术。
江阿姨痛心不已，一夜白了头。

我有去看过她。

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根本看不出之前光鲜亮丽江家大小姐的样子。

真是造化弄人啊。

因为那件事，我失去了敬重的父亲。

江婉失去最爱她的人，而陆照林更是付出了一条命。

鲜艳的菊花放在照林的碑前，阳光正好，我也该迎来新的生活。

我们破坠落，破碎，掉落深渊，但我们终将被托起，被治愈，我们无所畏惧。

愿事事尽如人意，愿事事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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